痛。
从没有这么痛过。
泥泞般束缚着一切的疼痛感将他逐步拖拽向世界的边缘,直至冰冷彻底渗入骨髓,将他惊醒。
我还活着。
海面轻微浮动着的波纹拍打着牛礼的肩膀和胸口,有几道波峰更高一点的浪花甚至直接灌入了他的口腔之中,苦咸的味道让他的胃开始蠕动。
哈……
“哈哈哈哈哈!我还活着!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欣喜,狂喜的哭喊声在海面上扩散着,微不足道地引起了几丝微风。
“呕……”那股压制不住的生理性呕吐感终于压倒了理智,让他吐了起来。
那件支撑着他身体的浮漂衣质量很硬,虽然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但它的束口和油皮仍然封着里面的气体,让牛礼勉强在水中仰面浮起。
东边的太阳已经露出来一丝丝微芒了,尽管那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层折射而来的日冕。
这层日冕极其薄弱,在海面上形成一片暗红色的区域,迎合着天边的薄雾,微微有些黛紫的折光。
这片景色有些讽刺的美好,极其安静而壮美的日出唯独只有他这个手脚冻僵的家伙能够看到。
意识恢复了大半的牛礼看着天边的阳光,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再出声,腹中刚刚才恢复了些的胆气此时又泄了半分,化作了一声低叹,无奈而又痛惜。
这样的我,动也动不了,我能感觉到自己一翻身就会沉入这片海中,而且周围也看不到任何能够算得上是陆地的地方……
葬身鱼腹。
我估计也只剩下这一种死法了。
真是悲哀。
自己从草原赶赴此地,就是为了一场必死的局。
我是该说自己倒霉,还是该说上天不公呢。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老天为我最后准备了一场美景,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了。
我很感激。
而且,我居然看到了她。
穹隆。
那颗在夜晚最后的角落之中苦苦支撑着光亮的星星仍旧停留在世界的西边,虽然已经被那一抹淡蓝色所漂染地黯淡无光,但依旧在支撑着、等待着、诉说着。
我能听到……
我会听到。
阳光从不属于我,我只属于那颗承载着我的星星,此刻,她应该在等着我吧。
啊,已经看到阳光的一角了。
该走了。
牛礼努动着自己的身体,让已经有些失灵的身体转了个圈,面孔朝着那片有如幽冥的深海,吐出肺里的最后一口气。
那片无尽的幽冥深邃到完全没有任何的光亮,就像是一张巨口,毫不客气地想要吞下牛礼的生命。
直到,阳光抛下的瞬间。
这……是浅滩!?
瞬间爆发出求生欲望的牛礼调动起自己还能活动的肌肉,一脚踩到了那片浅滩般的海底,然后将自己仿若千斤之沉的身体支撑起来。
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感觉到了身为人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