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喜欢我吗?”
“喜欢。”
“愿意娶我吗?”
“我不能娶你。”
“也是。修道之人,当清心寡欲,怎能留恋红尘?”
“不是因为这个。我所修并非无情道。”
“那是因为什么?”
“……有情皆孽,人心无常。我不相信有什么感情能至死不渝,所以我不喜欢给人承诺,更不能用一纸婚约将对方绑在身边,何况若心意变了,一张纸也绑不住谁,不过是同床异梦,各演各的戏,很悲哀,因此觉得没必要。”
“好,不成婚也无所谓。那你可愿许诺与我相守余生?”
“……我从不许诺。”
“哪怕骗骗我。”
“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骗你。”
“那你会为我还俗吗?”
“或许有朝一日会,但不是为了你。而且……此番事了,我会回师门领罪,若不被逐出,便自请禁足,面壁思过三年。三年之后,我再给你答案。”
“你连句承诺都不愿意给,却希望我等你三年。项冲,我未必那么喜欢你。”
“你不必等我。我只是陈述事实,没希望你为我做什么……真的。”
“既如此,又为何来论剑?”
“我不喜欢其他男人碰你。”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管得还挺宽。我周盈也把话撂在这儿,你既给不了我承诺,我也不会傻乎乎等你那么久,还未必能等到我想要的答案。如果今日前三甲中有我心仪之人,我会去争取,你拦不住我。所以你来了也没用。”
“到目前为止,前三甲另外两人都是冲着那位还没露面的姑娘来的,且有你死我活之意,不太容易移情别恋。至于其他妄图登楼至此的人,有我在,他们不会有机会见到你。”
“……所以你就是来搅局的?”
“也不算。我知道来此论剑的人没几个真英雄,却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不禁打。”
“……牛啊,你真牛!”
“不过都是缘法。”
屋瓦之下没了谈话声,似是不欢而散,趴在塔顶上听完墙角的楚中天,神色微妙难言,又听闻耳畔一声悠悠长叹,撑坐起身子看向身旁之人。
大喇喇枕臂仰躺在塔顶瓦垅之上的薛靖七闭眼晒太阳,轻声喃喃自语:“爱生忧怖,有情皆孽。”
“周姑娘为何不愿等意中人三年?”他也跟着叹了声,百思不得其解,“项兄弟也是,一句承诺,一句等我,都不愿说。两个人都说气话,不愿放低姿态,如何能走到一起。”
“三年……”她沉吟着,倏地笑了,“小时候觉得三年不过一刹那,什么也不会变,便也不会怕,如今倒是觉得,挺长的,一不留神就物是人非。小道士通透,周盈也并非痴顽之人,两个人都太聪明,也太要强,即便两情相悦,能否走到一起也得看老天成不成全。”
“哦……”他有些丧气。
“本半仙倒是觉得,你和子清,一个聪明通透,一个痴顽真诚,天生一对,老天拆不散。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们卜上一卦,求个心安?”
她坐起身,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摸出三枚铜板,在手里抛着玩,笑觑着他。
磨损严重的铜板在空中翻转着,抛起又落下,细碎的日光间或跳跃于她的指间,他目不转睛瞧着她,哑然失笑。
日头西移,流云飞散,塔内争斗声渐熄,雁鸣湖水声滔滔,浮木残骸随浪翻卷流走,荒唐喧闹蔽于四野,一股令人不安的寂静随着天幕垂下来,他抬手一把抓住落下的三枚铜板,收入怀中,抬起眼。
“既然老天都拆不散,还问它老人家做什么?”
薛靖七微微仰起下巴,往后一靠,眼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