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落霞与孤鹜齐飞,扬州边界的一个小小客栈,此时却热闹极了。
易剑臣、陆夕颜、白小生三人长途跋涉一整天,天黑之前还是到不了罡气盟,只能先找个地方歇一晚,次日天明再赶路。上天垂怜,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一间客栈,让他们不至于露宿野外。
三人陆陆续续进了客栈,正垂着眼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打着算盘的店老板见到三人,急忙睁大了小眼睛,脸上挂上招牌式笑容,一声招呼把店小二给唤来。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麻溜地跑到三人跟前,将抹布随意往腰间一塞,就热情地问道。
“生意竟然这么好。”易剑臣看到一楼大堂竟然坐满了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不由得有些惊奇。
“这位少侠有所不知,敝店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在这扬州边界,方圆几里可是只有我们一家客栈,那些经商的、探亲的、执行公务的、出来游玩的,赶路一天,也通常在天黑之前到不了目的地,要找个地方住一晚,本店也就应运而生了,哈哈哈。”店老板神采奕奕地说着,嘴上的两撇八字小胡也一抖一抖的,颇为滑稽。
“我们住店,来两间房。”易剑臣点点头,说道。
“哟,真巧,我们就剩两间房了,客官跟我来。”店小二笑着,就要领着易剑臣三人上楼去。
“老板,来两间上房!”一个响亮而又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打断了店小二的动作,也让易剑臣三人疑惑地转过身去,看到了楚中天招牌式的笑容。
原来薛靖七和楚中天自试剑大会结束后,当晚在司徒府过了一夜,第二天跟司徒延道谢请辞后,也动身前往罡气盟。和易剑臣他们一样,也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再走,于是就这样碰上了。
“……哎呀,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你们。”楚中天看到了易剑臣,先是笑容一僵,转而笑嘻嘻地跟他们三人打起招呼来。
薛靖七在对上易剑臣看过来的目光时,先是一怔,然后默契地相视一笑。
“哇,天下英才都到齐了。”白小生兴奋地看着薛靖七和楚中天二人,走上前去对薛靖七一抱拳,自来熟地说道,“薛少侠,久仰久仰,在下白小生。哎我跟你讲,你可是同辈之间,第一个打败易师兄的人,你们的比剑实在太精彩了,若不是师兄分神落败,还不知道你们能打上几百个回合呢!我们要不要交个朋友,反正以后都是同僚了哈哈哈哈。哎,薛兄你若是姑娘家,那这场比剑可就更妙了……”
楚中天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自来熟还要话痨的人,不由得瞠目结舌,甘拜下风。但是听到最后面的那一句,不由得变了脸色,神情微妙地看着白小生、薛靖七还有易剑臣。
薛靖七闻言先是一惊,但看到白小生并没有怀疑她身份的意思,才松了口气,不过转而却红了耳根子,心里有些打鼓。
易剑臣闻言有些尴尬,但也莫名地耳后一热,急忙干咳了几声制止了白小生的长篇大论。
白小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以为自己是触碰到了易剑臣的伤疤,想起了书言师姐,于是面色羞赧,挠了挠头,吐了吐舌头,道了声“童言无忌”,再也不吱声。
听到白小生说自己童言无忌,众人却也是忍俊不禁。
陆夕颜却不明白这几个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对他们投去迷茫的目光。
五人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直被无视的店小二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对楚中天说了句:“呃……客官,真不巧,最后剩的两间客房,刚给了他们三位,您看……”
楚中天和薛靖七闻言面面相觑,对方两男一女,己方一男一“女”,若和他们一起挤一挤,薛靖七则处于非常尴尬的位置,不论和谁一间房,都不太合适。难不成今夜要和出谷那日一样,露宿野外了。
“小二,客房有多大,可否容纳四人?”易剑臣问道。
“可以是可以,就是挤了点。其实每间客房有两张床,每张床一人睡宽敞,两人睡挤一挤也是没问题的。”小二笑道。
薛靖七一挑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楚兄弟,薛兄弟,天色已晚,你们一时也找不到别的住处,露宿在外还是不妥当,你们就留下来吧,两间房正好一间给夕颜,一间我们四个挤一挤,就一晚,很快就过去了。”易剑臣真诚地看着楚中天和薛靖七。
“不行!”
“不行!”
楚中天和薛靖七异口同声地激烈反对,把易剑臣吓了一跳,迷茫地看着他们。
“……”
“为什么呀?”白小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中天看向薛靖七,薛靖七自己也百口莫辩,又不能为了住个客栈就暴露身份,那样未免也太没面子,但是要小天睡凳子上,定会露出马脚,若和小天同床,那更是万万不可,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
如果拒绝易剑臣的好意,又不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以后见面岂不是很尴尬。
薛靖七伤脑筋地捏着鼻梁,想了半晌,幽幽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小天他会梦游,睡熟后会对身旁的人拳打脚踢,杀伤力非常之大,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睡。”
楚中天见了鬼似的看着薛靖七,不过为了薛靖七的名誉,他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本正经地对易剑臣和白小生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这样啊……”易剑臣如有所思摸摸下巴,薛靖七刚松一口气,不料易剑臣又说道,“那让他一个人睡一张床,我们仨挤一挤吧。”
薛靖七一口气没提的上来。
“不行!”楚中天深呼吸稳住心神,夸张地笑道,“怎么能这样委屈你们三个呢,没事,晚上让小七睡靠外一侧,如果我梦游,他不仅能马上逃脱,还可以把我打醒。”
易剑臣对薛靖七投去征求意见的目光,后者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僵硬地点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小二,带路!”易剑臣乐呵地对小二说道。
薛靖七和楚中天心情复杂地跟着四人上了楼。
对方是四个男子,自己作为一个姑娘家,深夜扎在他们中间,也有些不妥,也没人可以谈谈心、促膝长谈,于是陆夕颜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房间,整理整理行李,便洗洗睡了。
隔壁的那个房间,却热闹得很。
“薛兄,你这把碧空剑,可否借我一观呀?”白小生一脸希冀地看着薛靖七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剑。
“当然可以。”薛靖七一笑,将剑递给了白小生。
白小生小心翼翼地接过剑来,拔剑出鞘,剑刃上莹莹的碧光流转回荡,看得他眼睛都直了,连呼好剑,身体里也涌出一股冲动,想要舞上几下。
薛靖七笑笑,转身走到床前,整理着被褥。
楚中天则坐在白小生对面的长凳上,胳膊肘搁在桌子上,手掌心托住下巴,眼睛直直地看着白小生摆弄的碧空剑,长叹一口气,有些后悔昨夜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