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楚子钰独自躺在床上养伤,满怀心事,一声不吭地侧首盯着屋门处发呆,外面偶尔有人路过,间或扑棱飞过几只鸟雀,影子在门窗糊着的白棉纸上一闪而过,连残影都未留下。就这样望了很久,一无所获,于是便沉默地转回脸去,闭目小憩。
他重伤回来后有一段时间了,也不是无人知晓,却终究没有人推开门进来看看他,更别提守着他,就连他父亲,也只是仓促地看了他一眼,便同唐家兄弟二人去正气堂议事了。他又想起靖七卧床不起时,总有人昼夜不离地守着她,有时候甚至挤了一屋子人。人和人的差距可真不小。他胡思乱想间,又想起了他那没太多情分的书童,哪怕他陪在他身边,也算是个人,他也不会太孤独。不过书童可能被父亲打发走了吧,他自从闭关练功不怎么回屋睡觉后,就没怎么见过曾睡在他屋子里朝夕相伴的书童了。
他觉得好孤独。时间无限地延长和拓宽,他渺小如尘,无处凭依。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在这世上,人本就是独自来,独自去,繁华热闹皆是云烟,唯有孤独亘古不变。况且他都孤身一人二十年了,也早该习惯了。
有伤在身总是疲惫困顿得很,身子麻木沉重不说,脑子也跟着昏沉起来,没感天慨地多久,便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一直在逃亡的梦。
他迷迷糊糊醒转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却有明亮的烛光,不知是谁点的。又觉有阵暖意,从自己的左手传来,他半睁着眼转脸看去,看见楚立坐在床边,右手握住他的左手,正瞧着他。
楚子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缩手,楚立察觉到他的抗拒,也立刻收回了手。但是楚子钰却后悔了,其实他是贪恋那种温暖的,只不过受宠若惊,下意识躲避而已。看见楚立已收回手,面上波澜不惊,他有些失落,也有些惶恐,立刻挣扎着坐起身来,道了声,“父亲,您何时过来的。”
楚立伸手在其肩膀一按,让他躺着不必起身,沉声道,“刚来没多久,见你睡着,就没吵醒你。你伤得不轻,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楚立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比平时温柔慈爱多少,但却已是难得地敛去了锋芒锐气,字里行间没有以往的那种压迫感了,仿佛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楚子钰忽然就红了眼圈,压抑那么久的情感一下子涌上鼻尖,他强忍住酸涩之意,扯出一个笑容来,轻声答道,“谢谢父亲关心,孩儿已经不疼了。”
楚立淡淡笑了下,看向楚子钰的目光中浮出赞赏之意,“白虎是白云宗四堂主之一,江湖地位不低,且身手了得,你能击败他,为武林除害,真是好样的,为父没有白教你。”
楚子钰激动地用胳膊肘撑着半坐起来,目光有些闪烁游移,也不知做什么表情比较妥当,微微上扬的嘴角却藏不住他心底里的甜。“为武林除害,是孩儿应该做的。孩儿的武功能有所进展,也是得父亲的教诲。”
楚立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楚子钰的肩膀,嘱咐道,“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只有你的实力足够强,来日才能够力排众议,接我的班,号令群雄,荡平奸佞。”说罢,便站起身来,又道了句“你好好休息”,转身离开。
楚子钰望着楚立离去的背影,已热泪盈眶,坚定地点了下头。
果然只有他变得强大起来,才会得到重视与爱,得到他想要的珍贵无比的东西。他坐在床上一个人不住地傻笑,他终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一线光芒了,终于,找回了失落已久的自信。
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懒懒地向后一仰靠在床头,望着上空,却忽然皱起了眉头,立刻坐直身子,陷入了沉思。之前一直陷在情绪的旋涡里不可自拔,没有顾得上思考一件怪事,如今冷静下来了,倒是想起了这茬。他究竟是怎么杀死白虎的?为何重伤醒来后,感觉自己的真气较以往更为充盈,内功修为似乎都增加了不少。
内功修为究竟进步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