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仿佛漏了。许久未有一场如此酣畅淋漓的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几个时辰也未曾止歇半晌,扬州城外荒郊一处简陋的酒肆,在疾风骤雨中瑟瑟发抖,破败的酒旗湿漉漉地低垂着,睡眼惺忪的伙计温了一壶酒,拖着脚步放到酒客面前,翻开几只缺口的酒碗,酒客摆摆手,示意他回去继续睡,不必理会他。
伙计打着连天的哈欠,裹紧自己的棉衣,看了眼这个奇怪的酒客,便知趣地掀开帘子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去了。
这下半夜来荒郊野外避雨找酒喝的客人,戴着一顶斗笠,却未着蓑衣,全身的粗布麻衣都湿透了,整个人浑似一只刚被捞出来的落汤鸡,全身都在滴水,看起来可笑又狼狈。但这个人却带着无形的锋芒,绝对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伙计也不敢赤裸裸地打量他,只好瞥了几眼便老老实实上了酒,不再管他。
乾震安静地坐在桌前等待了一段时间,而后拿起酒壶倒了三碗温酒,第三碗酒刚好倒满的时候,有两人先后裹着一身冰凉的水气踏进门来,走到两只酒碗前,各自举起碗来一饮而尽,解了蓑衣,摘下斗笠,在他对面坐下。
“你脸色不太好。”叶陵看着面前举碗缓慢饮酒的人,轻声道。
“有找到关押宗主的地方吗?”青龙皱了下眉。
乾震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两人也不急,就安静地等着他。
“杀手组织的首领黑袍果不其然在雁荡山现身了,易剑臣和楚立联手对付他,劈开了他的面具,看见了他的脸。”乾震不紧不慢说道。
青龙与叶陵心神一凛,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乾震,一脸紧张。
“你们猜那张脸是谁?”乾震抬手抹了下嘴角的酒渍,轻笑道,“是父亲。”
“你说什么?!”叶陵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青龙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小点声,不要把酒肆里的老板伙计之类招来。
“会不会是有人易容冒充?”青龙低声发问。
“我也怀疑过,可是……”乾震顿了顿,涩声道,“当今世上真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么,我当时还仔细瞧了那张脸,太像了……活脱脱就是父亲本人,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父亲的动机是什么,我想不明白。”
“然后呢。”叶陵知道乾震还有下文。
“我远远跟踪他一路,后来天黑了,又下了暴雨,视线就不够清楚,我又不敢跟得太紧,怕被察觉,以致于最后还是跟丢了。他消失在罡气盟附近,无影无踪。”乾震眼神定定的,指节有些发白。
“为什么会是罡气盟附近?”青龙转了转眼珠,微微眯起双眼,挑了下眉,“会不会真的跟楚立有关。”
“楚立远在雁荡,不是他。”乾震摇摇头。
“杀手组织里不是有个易容术极高的女人么?会不会是她?”青龙继续猜测。
“应该也不是。我曾见过她与易剑臣交手,她扛不住龙渊剑那么多招,短时间内功力也不可能提高那么多。”乾震叹道。
“难道是那人发现了你在跟踪,所以故意将你引到罡气盟去?”叶陵问。
“……”乾震沉默片刻,开口道,“应该,没有发现吧。他走得很匆忙,路上也没有戒备地回头去瞧,脚步也没有忽快忽慢让我跟上,又有黑夜与大雨掩护,应该没有发现我,并不是故意前往罡气盟的。”
“难不成那杀手组织的总部,还能在罡气盟附近不成。这倒是有趣,足够明目张胆,罡气盟那些傻孩子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点。”青龙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