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越往东行,雨势越大。
马儿嚼着被雨水打湿的干草,不疾不徐。
衣衫半湿的薛靖七立在檐下等雨停,低着头岿然不动,神色隐在宽大的笠檐下看不清楚,只有磨出薄茧的修长手指反复摩挲着满是水渍的剑鞘,不住收紧,双唇抿作一线,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弓弦,周身漫出来的肃杀气息就连大雨也浇不灭。
信里言简意赅地写着围攻墨门剑契的势力黑白两道都有,让她多加留心。可她一直想不通,墨门剑契行侠义之事,能得罪谁,父亲磊落一生,侠名远扬,又低调内敛,与人为善,怎会与同道结仇,究竟信中所指的白道会是谁……难不成是楚盟主。
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仰首看向漫天洒落的大雨,长长吁出一口气。若那些人想放火烧山,那这场雨下得越久越好,最好永远都别停。可若如此,她耗在路上的时间也会变长,多耽误一刻,就多煎熬一分。
最终决定等雨势稍小些,她便冒雨赶路,缩短吃饭睡觉的时间,千里的路,马不停蹄,最快两天半应该能赶得到雁荡……一定要等她。
此刻的扬州城司徒府,冒雨奔进一个小姑娘,双臂交叉遮在头顶气喘吁吁冲到檐下,拧了几把衣衫的水,听到有人唤她,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打开房门往她这边张望的司徒念,慌张地朝外面张望了一圈,忙跑了过去。
“欸,你赶紧先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看见明月狼狈如一只落汤鸡,司徒念惊讶地张了张口,将原本想问的话强行咽回去,通情达理地挥挥手。
明月却迈进屋里将门关好了,神色认真地低声道:“小姐,你昨夜不是让我出去打听延陵英雄大会吗,我打听到了,确实出了好大的事,难怪老爷会忧心忡忡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出了好大的事……?!”司徒念闻言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紧张问道,“和乾震有关吗!和靖七他们有关吗!还是说……和咱们家有关……”她下意识关心的不过是自家一亩三分地,家人、意中人和好朋友的安危就是她那颗心所能盛下的全部了。
“呃……”明月咬着唇抬手挠头思索着,“小姐,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有关……可能没有直接关系,有间接关系。”
司徒念若有所思地叉腰点了下头,踱步叹道:“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明月犹豫了下,凑上前,在她耳畔悄声说了几句,司徒念闻言愕然,心乱如麻地踱来踱去,低声反问道:“你确定?!”
“那些江湖客就是这么私下议论的。”明月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我去找我爹问清楚!”司徒念咬着唇夺门而出,又转身回来扒着门框冲明月叮嘱道,“你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说罢,急匆匆沿着回廊奔向司徒延所在的正屋。
连敲门声都没有,未拴的屋门猝不及防被推开,浓重的湿气涌进点着火盆的屋里,抬眼看见同自己置气已久连房门都不踏出的女儿出现在面前,司徒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爹,延陵英雄大会上前盟主北山岳所说的那些话,您相信吗?”司徒念开门见山,紧张兮兮地盯着坐在桌前的父亲。
“你,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司徒延变了脸色,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关严实了,皱着眉低声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