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不起的薛靖七闻言却忽然自嘲地笑起来,握住剑柄的手指不断收紧,奋力挣扎着趔趄爬起,竖剑半跪在地摇了下头,垂眸轻声道:“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话音未落,她长剑蓦地倒转刺入右侧胸膛,鲜血溢出紧抿的唇角,笑意却冰冷,与此同时,白衣少女左侧心口出现一道极深的剑痕,血流不止,有光线从里面透出,变作火焰向周身燃去。
“从那自残的两刀开始,我就该知道,你是一个对自己都敢下重手的狠角色。”白衣少女低头看了眼正在燃烧的伤口,淡淡一笑,“可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心魔不是我,是你的自尊心,这阵确如你所愿破了,可你却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薛靖七闭上双眼,冰冷剑刃再次往前一送,白衣少女顿时被烈火吞噬,化作无数碎片随着大风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就像是一场梦。
她怔怔静默半晌,像是不知疼痛,抬手握住锋刃将其一寸寸从身体里拔出,鲜血争前恐后地涌出,浴血白衣覆上新的一层殷红。
天地失色无声,万物遁去,寂静的长夜里,无有归途。
后知后觉,泪落如雨。
“阿靖……!”在空荡死门中徒然跋涉的易剑臣蓦地感到心口剧痛,抬手扯出颈间的那枚墨色玉坠,见其泛起微光,心里更是一空,所有情绪都被抽掉,怔怔立在原地,手指攥紧信物,说不出话。
每当两枚玉坠发生感应时,他都能感受到她的伤痛,知道她快要支撑不住,已是命悬一线。
可是这一回……
不知为何,他还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就像大风掀起的接天江潮,身在其下连气息都滞住,渺小如蝼蚁,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凭潮落没过头顶,再也无法呼吸。
她在悲伤。
近乎绝望。
他不知道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寻不到她,但是这股悲伤竟催得他落下泪来,一颗心似被人用力捏住几近捏碎,他找不到任何办法,只能拼命朝着北方奔跑,似乎如此便能离她更近一些。
阿靖,既然我能感受到你的伤痛,那你能否听得见我的心声?
我命令你坚持下去,等我来找你,等我带你离开这里,等我……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后。
傻瓜,不要悲伤,不要绝望,我们还没来得及苦尽甘来……
不要睡!保持清醒,保持体力,这什么破烂阵法,怎么可能困得住你我!
你能听到么……?!
正北坎一休门,大雪纷落,天地苍茫。
满身是血的薛靖七昏倒在雪地里,意识模糊,身体逐渐变冷,落在身上的雪越积越多,几乎要将其埋掉。
颈间玉坠光亮黯淡,剑主的求生意志已微弱无比。
“这傻小子瞎跑什么呢,徒劳而已。”坤幽幽叹息。
如今,八门已破去七门,可易剑臣身困空门,薛靖七无力再战。
巽却依旧不放心,催促坎出手。
“趁现在那丫头无力反击,下死手吧。他们两人只要死掉一个,七星龙渊就无法双剑合璧,宗主最大的威胁就被除去了,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坎,你还在等什么?”
“可我怎么觉得……宗主并不想让他们俩死在我们手里呢?”坎沉默良久,忽而轻笑,对巽的提议不以为然。
坤闻言勾唇,兑面露一丝紧张,巽大惑不解。
“不杀他们,那我们此行是来陪他们玩过家家的么?!”巽暴躁起来。
“那他们要真死在阵里怎么办?咱们该不会还要救人吧?这会不会太荒唐了啊。”离也很是奇怪,笑嘻嘻发问。
“噤声,你们看。”一直沉默的艮难得出声,于是众人不再言语。
正北休门中,被雪埋了一半的薛靖七忽然动了下手指,眉头轻蹙,神志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声音极轻,几乎听不真切,但坤却看懂了她的口型,神色微妙,饶有趣味地点点头。
“剑臣……”她昏沉中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眉头越蹙越紧,眼珠在沉重眼皮下不住滚动,颈间玉坠的光芒竟逐渐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