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的宫女太监早已在外面守着,等一众太医也都出去,便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李渊大限将至,竟然有几分回光返照,杨晨看着有些面色红润,可一想到眼前这个开国皇帝就要和普通人一样死去,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人活着的时候有多么不同,但是死的时候多是相同的,没了气息没了感官,就只能任人摆布。
而且对于现实而言,有时候人力脆弱的可怕,不管你怎么避免和逃避,它始终会出现。
就好比李世民将自己父亲从皇位上赶下来,他不想父子隔阂,但是不管李渊说什么,到底还是有些嫌隙,这一点李世民心里很明白,但是面对选择的时候他总要割舍掉其中一部分。
李世民轻轻靠在床头,低头看着李渊,眼神复杂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渊却是笑了。
“小晨子,你可是很久都没陪朕玩麻将了。”
杨晨鼻尖一酸,想起第一次见李渊的时候,这小老头还是生龙活虎的,要不是靠着跟李渊攀上关系,在长安他也不会多了一层保障。
“麻将那东西玩多了容易伤神,要我说,不如跟美女一块喝酒唱歌呢。”杨晨露出一抹笑来。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瞪了他一眼,可对杨晨的失礼也只是点到为止。
李渊乐了:“对对对,跟美女喝酒唱歌,也是很美的。儿子啊,你说好不好啊。”
这要放在平常,李世民肯定不会说好。
“父皇,儿臣觉得您说的对,天下烦心之事太多了,哪有喝酒唱歌来的恣意松快,父皇,要是还有机会,儿臣也希望能过这样的日子。”
李渊沉默片刻,贴着骨头的手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甚至泛着凉意,抓着李世民的袖子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建成他,终究是你的兄弟,朕,终究是你的父皇,亲人之间没有隔夜的仇,说实话,父皇当初怪过你,可是转念一想,你们都是朕的骨肉,都长大了,去怨恨谁都是不公平的,毕竟……若是坐以待毙,或许当初朕怨恨的人,就是建成他们了。所以朕早就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朕这个父亲总有管不了的时候……”
李渊靠着李世民的手将身子撑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杨易飞快扫过一眼,发觉李世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便转过了视线。
“朕记得当时还年轻的时候,身边的兄弟各个都还在,如今却也没有了。”李渊看着床前的帐幔,眼神温柔空濛,仿佛透过薄薄的一层纱帐看到了什么,眼角微红,面上的笑意从未如此的温和。
李世民甚至有些恍惚,心头一跳一跳的有些无所适从。
杨晨一直站在一旁,直到门外报长孙皇后求见,杨晨才猛地看见李世民装似不经意的擦了下眼角。
李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长孙皇后进来时便双眼泛红,看到这一幕更是哽咽,但是她没有跪下痛哭,而是扬着笑意走上前,轻轻替李渊扶了下被角。
“听说父皇不适,儿媳特意拿了些开胃的糕点过来。”
李渊笑着道:“好,放着吧,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