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昱琛开车回家,一路都在想怎么跟蒋雪纯说秦怀鸿的事。回到家里,他看到蒋雪纯坐在客厅里发呆,昌婶听到动静,在厨房门口探了下头,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知道,蒋雪纯应该已经知道了。
秦怀鸿于他来说,是个陌生人,但对蒋雪纯来说,却是三十多年的夫妻,尽管他们早就貌和神离,但日子久了,总有点滴的积累,也总有一丝情份在。
他在蒋雪纯对面坐下来,仔细端详她的神情。
蒋雪纯木然着一张脸,看不出悲喜,仿佛神游天外,他咳了一声,蒋雪纯毫无察觉,他只好开口,“妈。”
蒋雪纯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你回来了。”
“在想什么?”他问。
蒋雪纯叹了口气,“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秦怀鸿不行了。”
“我也接到了电话。”
“啊,他们也给你打了,”蒋雪纯惘惘的表示了一下惊讶,“你要去吗?”
蒋昱琛没有说话。
蒋雪纯又自言自语,“这个时候了,秦哲羽怎么不在他身边,还有什么事比守在他爸身边更重要?”
说着她又苦楚的笑了一下,“我最后一次见秦怀鸿,跟他说,我不会放过他,但我还没动手,他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了?是老天开了眼么?”
蒋昱琛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问,“他现在这样,你觉得痛快了吗?”
“当然痛快,”蒋雪纯眼里有笑意,也有湿意,“他对我儿子这么坏,就应该遭到报应,有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屋里琢磨着过去的那些事,觉得秦哲羽变成现在这样,秦怀鸿要负很大的责任,他冷落你,忽略你,甚至是憎恶,秦哲羽有样学样,小小的年纪便对你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因为他跟他爸爸相依为命,秦怀鸿讨厌你,他就要想方设法对付你。小孩子啊,原本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全是父母在上面涂颜色,不光是他,我也有错,那时候总想秦怀鸿能对你好点,事事都顺着他的事,结果久而久之……”
她哀哀的叹着气,对曾经的过往很是唏嘘,“我有时候想,如果我和秦怀鸿正确引导秦哲羽,告诉他,一家人要相亲相爱,要兄友弟恭,教你们友爱,而不是教你们仇恨,是不是我们一家四口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有事情都有根源和因果,老天爷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完,她眯着眼睛,望着虚空某点,过了好一会儿,又说,“不是没劝过他少喝酒,他不听,嫌我啰嗦,现在知道厉害了……”
蒋昱琛说,“明天去看看他吧。”
蒋雪纯摇头,“不去。”
“我陪你去。”
蒋雪纯迟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也行,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蒋昱琛知道母亲这句话不是出自真心,困在感情漩涡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有点口是心非,蒋雪纯是这样,凌馨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第二天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蒋昱琛和蒋雪纯推开秦怀鸿病房的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干枯得皮包骨的男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秦怀鸿身材高大,留给蒋昱琛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宽阔而冷漠的背影,通常是看到蒋昱琛就转身往楼上走,在年幼的孩子眼里,那身影更加显得高不可攀,可如今,那羸弱得似乎微微一碰就会碎掉的人,真的是秦怀鸿吗?他迟疑了一下,不敢相信。
蒋雪纯的眼里泛起水光,望出去的目光是模糊而曲扭的,并不是因为她和秦怀鸿的感情有多么深厚,而是看到曾经一起生活的人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一时接受不了,只能跟着情绪走。
护工朝他们招手,“过来一点,他看不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