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如何?”石彪手按刀柄,面色不善,沉声道:“你一小小兵马司副指挥,莫非还想处置我们大同镇的人?”
“不敢,”常副指挥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五城兵马司维持的是京城治安,并未处置人犯的权力......不过,下官虽然无权处置他们,但有人可以处置他们,下官可以将他们押送五军都督府处置,这也不算坏了朝廷的法制。”
“你......”石彪按捺不住,正欲拔刀,却被石亨伸手死死摁住。
“常副指挥所言不差,”石亨微微笑道:“本官正欲往五军都督府一趟,不如将他们交予本官,本官将他们带去发落。”
“职责所在,不敢劳烦,”常副指挥看起来丝毫不想给他面子,“下官作为当事人,是一定要过去做个证的,还有我这些部下,他们当中有多人受伤,也需去那里鉴定一下。”
“也好,”石亨面色不变,“那我们便一起同行吧?”目光转向杨牧云,“杨千总也要同去么?”
“我还有事,便不与石将军一起了,”杨牧云侧目瞥了一眼常副指挥,“若常副指挥需要本官去做个见证的话,请派人知会一声,本官决不推辞。”向着常副指挥拱了拱手,转过身子踏步而去。
......
马车轧过街道,发出辚辚的声响。车厢内,一对少年夫妇在小声说着话儿。
“夫君,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紫苏看着他道:“是后悔刚才出手了么?”
杨牧云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种情况是迫的人不得不出手啊,双方真刀真枪的大打起来,顷刻之间便会出人命,如果那样事情就真闹大了......”深吸一口气,又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彻底得罪了石家叔侄俩,他们可是成国公的人。我本不受成国公待见,又横出这么一件事端,往后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那怎么办?”紫苏俏脸带着忧色握住他的手道:“不如我去求一求义父,看他有没有办法托人把你调到别处去?”
杨牧云拍拍她的纤手,展颜一笑说道:“内官结交外臣,乃是朝廷大忌,你义父好不容易从南都调回京师,又做了内官监总管,你就不要再麻烦他老人家了。我这人吉人自有天相,江湖上的风险,朝堂上的暗箭,塞外战场的拼杀,我不都过来了么?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紫苏看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是不让自己担心,只得幽然一叹,不好再说什么。
......
林媚儿静静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目送那辆马车远去,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一飞悄然无声的来到她身边,默默不语。
直到马车消失在前方拐角处,林媚儿仍然没有移动脚步。
“你若舍不得他,不妨追上去。”冷一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追上去又能如何?”林媚儿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依旧目视前方,“他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我有什么理由追上去?”
“既然你心里已下了决定,又何必割舍不下?”冷一飞说道:“你原本就该明白,一旦入了京,就该会面对什么?”
“可我已经面对了,”林媚儿幽幽叹了口气,“却还是割舍不下,有些东西已经深植在了心里,不是那么轻轻易易的就能放下的。”缓缓侧过脸来看向冷一飞,“师兄,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离开京师。”
冷一飞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跟他的事也请你不要告诉师父,”林媚儿继续说道:“另外,还请你帮我询问一下师父,看最近有没有需要去外面办的差事,离京城越远越好,最好一连几年都不用回京。”
“你是想离他越远越好,对吧?”冷一飞双眉微锁,“你想用这种方式忘记他?”
“我只是想试试,”林媚儿淡淡笑了笑,“要完全忘记他或许不可能,但时间一长,总有一些心里的东西会变淡的。”
冷一飞吁了一口气,看着她道:“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我如果继续留在京城的话才是真的折磨自己,”林媚儿的目光又转向前方马车消失的地方,眸子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想见又不能见,见了只能徒增尴尬,不如远远的避开。”
“那好,”冷一飞道:“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师父那里我去说。”
“谢谢师兄......”林媚儿眼帘低垂,神色有些黯然。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冷一飞一向冷漠的脸庞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去哪里,我陪你。”
“不用,”林媚儿微微摇头,“我已不需要师兄你的照顾了。”
“你爱他已深,想走出来恐怕很不容易。”冷一飞提醒道。
“你怕我想不开?”林媚儿与他的目光略一对视,便转向一边,“多谢师兄关心了,我还不至于像你想得那样......”纤腰一摆,人已在数丈之外,晃得几晃,便隐没在茫茫的人海中。
冷一飞的眼眯了起来,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师妹,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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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了宝巷胡同口的时候,杨牧云吃惊得睁大了眼,胡同里进进出出拉木料砖瓦泥灰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工匠确凿无疑的告诉他人,里面有一座宅邸正在修建。
“这巷子里面并没有居住什么大户人家呀?”杨牧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清楚的记得,这胡同里居住的都是寻常住户,要说官嘛,则只有自己。
“难道新到任的京官搬了进来?不会,刚来的官儿有谁会这样大张旗鼓?”杨牧云思索道:“莫非是哪个朝廷勋爵相中了这里,要圈建新的宅邸?”
杨牧云当下叫停了马车,拉住一个工匠问道:“请问这是哪位大官人要搬来这里么?”
那人的回答让杨牧云大吃一惊,“不瞒您说,这是杨大人家扩大宅院呢!”
“哪个杨大人?”
“就是一直在胡同最里面住的那个杨大人呀,”那个工匠显然心情颇好,不免与他多唠了几句,“杨大人把周围的几户民居都买了下来,院墙要打通,大门也需修缮,因为临近过年,赏了我们两倍的工钱呢!”
看着那工匠兴高采烈的坐上拉木料砖瓦的车驰向胡同里,杨牧云呆呆的愣在了当地,“这是谁要这么做?是黛羽么?不会。是......”他的目光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苏。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紫苏冲着他嫣然含笑,“破土建宅这样的大事还轮不到我操心。”
“是梦楠。”杨牧云恍然,向着胡同里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