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神荼出声止住了他的话,悄声道,“叫阿荼。”
不咸不淡的三个字,却听得攸宁心肝一颤。
那一瞬间,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如同擂鼓。
当初在天界,他每每都是这般唤她的。
如今突然如此……是……被她发现了什么吗?
眼见着攸宁整个人一愣,如同被石化在原地,显然是受了大惊吓。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神荼笑了笑,依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这里是白民国,你帝姬帝姬的叫,不太好。”
攸宁嚅嗫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下可以……唤您小姐。”
“小姐?”神荼无奈的看了看攸宁,哭笑不得道,“在人界这都是家奴唤自家主子的称呼,你觉得,你全身上下,哪里像家奴?”
就如神荼所说的那般,如今的攸宁一身墨衣端的是无方清俊,气质温雅,往那儿一站,怎么看都像是哪个名门望族中出来的贵公子,完全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儿,若说他是个家奴,别说旁人,连神荼本人都不会相信。
听了神荼这么一说,攸宁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有几分手足无措的味道,随后下意识的默默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神荼见他不说话了,便径直道,“那就这样吧,以后唤我阿荼便好。”
知道推拖不得,攸宁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谈论之际,祭天台前突然有一阵清风拂过,原本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极其有序的让开了一条道路,神荼突然被人群挤着东倒西歪,心下正想着发生了什么,一抬眼,恰好便撞上了一双瞳孔深处微微透着湛蓝色的眸子。
在那一瞬间,神荼微微怔了怔,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
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呢,湛蓝如同碧海长天的瞳孔,倒映着自己胭脂色的衣裙,她甚至可以清晰的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衣角绣的那朵朵芙蓉,那样的清晰而又明亮。
这个人,怎么有一双宛如镜子一般的眼睛呢?
通透的好像能映出世间万物的色彩。
她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像夏夜里蝉鸣声声映着月色的荷塘,又像被骤雨彻底清洗过的碧空。
正当神荼失神之际,攸宁被人潮挤得离她有些远了,眼见着她呆呆的看着某处,似乎连魂魄都没了一般,禁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阿荼!”
攸宁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神荼听到。
神荼顿了顿,被攸宁这么一唤,这才发觉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走神了。
回头看了看攸宁,递去一个安心的眸光,她笑了笑,再次回头时,却再也不见方才的那双眼睛。
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正当神荼暗自思索方才无意中对上的那双眸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时,身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看看看!凉亦掌门!”
刹那间,原本喧闹的人群蓦的安静了下来,但也只是片刻,随后人群中便响起了比方才更甚的喧闹。
“真的是凉亦道长!今年又是道长主持祭贤大典吗?”
“定然是的,毕竟如今南阳城里哪有人的风头能盖过咱们凉亦道长……”
“道长修为高深,除了他谁还能有资格踏上这祭天台?”
“快快快咱们走近些,我在这儿看不见道长!”
……
耳边叽叽喳喳的传来了周遭几位姑娘的声音,神荼听着有些云里雾里,突然听人提到,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凉亦掌门”的名号听着有些熟悉,但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过。
又过了一会才想到,方才那个圆脸姑娘似乎与她说过,这什么天清派的现任掌门,就是那个极受南阳皇帝信赖,主持了好多年祭贤大典的礼官,似乎就叫凉亦。
原来是天清派的掌门来了。
神荼顺着人群挤来挤去,最后才勉强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角,那人在人群中自动让出的一条通道中走着,直往祭台而去。
从她的角度,如今只能看到那人的一片衣角,上面用银线绣了青莲图腾,正随着那人的走动缓缓晃动,青莲舞动,竟叫人看着有种不堪风力的错觉。
正当神荼想再往前挤挤,想再细细看看那人长什么样时,又被人潮蓦的挤退了几步,一时间连那衣角都看不到了。
人们争先恐后的往那人在的地方挤着,若非有皇宫侍卫在一旁拦着,恐怕大有要扑到那人身上的架势。
之前便听那圆脸姑娘说,这凉亦道长在南阳城极受百姓尊崇,如今看来,这架势怕早已不是区区尊崇了简直是狂热崇拜。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站定在原地,往后看了看,原本在后面还隐约可见脑袋的攸宁,此刻早已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
神荼在心下叹了口气,刚想垫着脚再细细看看时,却突然听得一道尖锐的声音想起——
“贤圣太上皇、扶裕殿下驾到,闲人退让!”
随后周围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跪下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