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这一番话说的简洁明了,神荼也听出了重点。
须知这幽冥之地的局势素来都是一盘散沙,厉鬼作乱,无人可管,而神荼如今若真的是这冥地之主的话,那么首当其冲要解决的,便是这冥界遗留了好几万年的无主局面。
可偏偏在这冥界到处做乱的,可都是一些戾气极深执念极强的厉鬼,最是难驯服,必然不可能乖乖听话。
“所以这样一来。”神荼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那这个孟婆想与我商议的,会不会有可能是关于这冥界的事?”
攸宁点头正色道,“极有可能。”
这传闻中的孟婆久居冥界,想必对于这冥界的草木变化最为敏锐,应当是之前在哪儿听到了些风声,猜到了神荼的身份,这才打算前来拜会。
不知怎的,神荼转头看了看忘川之南的方向,只觉得有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孟婆位居冥界,依靠着手中那碗忘忧神汤,本身在冥界便极有声望,受众鬼膜拜,也算的上是冥界的一个非神之身的半神了。
而她神荼,一个半路杀出的冥界之主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是受上苍任命,非她本意,但在孟婆看来,保不齐会变成一个抢地盘的。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谁都知道。
那么,谁又知道这孟婆是为何而来呢?
这般想着,神荼一时又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禁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心道,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真打起来了,她也不见得打不过那孟婆。
这样一来,心里便安定了不少,眸光流转,瞥见一旁的小鸟儿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与攸宁,神荼这才发觉,阿希在一旁听了半天,倒是难得的一言不发。
“阿希在想什么?”秉着几分调笑的心思,神荼开了口,看着小鸟儿茫然的眼神,道,“怎么就一脸茫然了?”
阿希闻言顿了顿,悄悄的看了看一旁的攸宁,似乎感觉了什么不对,但依旧摇了摇头,道,“阿希无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神荼好整以暇道。
“攸宁哥哥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阿希扁了扁嘴,有些郁闷道,“且法力还高,真真是想想就觉得不公平。”
攸宁此人的修为,哪里高了。
不过一个区区神尊等级罢了,阿希一个朱雀始祖的后人,当初在混沌之地挥一挥鸟翅膀便可解决一群人,如今竟然沦落到嫉妒一个小小神尊的法力了吗?
神荼禁不住哈哈大笑。
想来许是阿希这些日子在冥界修习了许久,依旧不得突破,应是瓶颈期待久了,心下看谁都不太舒服。
但却让神荼心下的郁结之气去了不少。
也不知道为何,神荼总觉得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看这小鸟儿委委屈屈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趣。
攸宁曾说她这是心术不正,就爱欺负小娃娃。
但她才不管呢,有趣便是了。
这般想着,神荼伸手指尖凝作一点绯色光芒,飞速的窜入阿希的额心。
“这是我前些日子以法力凝成的法丹,说不定能对你有用。”
有趣归有趣,虽说喜欢看小鸟儿委屈的模样,但神荼自认为还是有些良心的,心知修炼的瓶颈期最是折磨人,神荼嘲笑之余还是替她想了办法的。
“别感谢我。”
眼看着小鸟儿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险些都快哭出来了,神荼忙道,“我不过是近来有些无聊,顺带给你想想办法罢了。”
攸宁闻言看了看神荼,嘴角勾起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看的神荼很是尴尬。
“攸宁你笑什么。”她不客气的开口,转身继续坐在忘川河边,“我都说了,我不过是无聊罢了。”
她说的很是理直气壮,扬眉看着忘川对岸,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攸宁暗自笑了笑,依旧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忘川之畔,万物寂静,蜿蜒悠长的忘川河缓缓流淌着,河中时常有飘落了几片枯黄的残叶,冥地阴气极重,没有任何有生气的东西,连满山遍野的草木都是濒死一般的模样。
她百无聊赖的坐着河边,长长的墨发只有一半被简单挽成了一个髻,剩余的墨发直直的垂下,落在冥地灰败的平地之上,光亮依旧。
她依旧是一身极其张扬的绯色齐腰长裙,外披了一件轻纱般的大袖衫,边角处绣了朵朵妖冶怒放的小花,色泽明亮,与这落败的天地格格不入,更像是这偌大天地间的唯一一抹鲜艳。
攸宁的眸光深了深,侧头微微看了看一旁的小鸟儿。
阿希只觉得脊背一寒,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抬头便看见了攸宁眸光,温和而又浅淡,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恶意。
阿希默默的在心上道了一声奇怪,随后只觉得在这儿怎么都呆的不舒服,便默默的化回原形飞走了。
神荼自然发现了阿希的离开,心里只道是这小鸟儿又看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便先走了,并未多想。
忘川河畔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她和攸宁。
二人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始终保持着沉默。
却不知道为何,神荼竟然并没有觉得尴尬,或许是早已习惯了。
她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万年不曾干涸停止的忘川河静静流淌,他便在她身后默默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