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捧着一直缎子面木盒,从一屋跑向另一屋,待他俩在门口站定,老者的心思也还是全在木盒里,将盒里的药材轻轻拣了出来,是很奇怪的一段树枝,在上面倒了些水,枯黄的枝桠上慢慢的伸出绿芽来。
老者一喜,嘴里念叨着“成了成了”而后终于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两人,老者拧起眉头,疑惑的问道,“两位是?”
“邱老,我们是来找邱子云的,他在吗?”秦羽马上应了声。
邱老回头又再次摆弄手里的枯枝,“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五弦佯装不知情,“啊,怎会?”
邱老依旧不温不火的,“修鬼道,不是迟早的事?恶鬼反噬,没人救得回。”
水滴落在屋外坑坑洼洼的泥地,发出“嗡嗡”的声响。
邱老扬起那双浊眼,“姑娘看着面生,打哪来?与小儿有何关系?”
五弦抹去溅落在脸上的雨水,躬身施礼,“子云在幻灵宫帮过我,特来感谢。”
邱老扬扬手,“邱某替小儿收下了,姑娘若没什么事,便离去吧!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邱某也没空招待两位。”
“老先生,这枯枝……”秦羽望向邱老手中,满脸的疑惑。
说到这个,邱老的眼神明显亮了些,语气却颇为平淡,“嗐,枯枝而已。”
五弦不信,但还是在秦羽眼神的示意下,离开了七里坡。果然没多久,邱老便现了身,披着蓑衣,捧着椴木锦盒,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泥地上,急匆匆的向着山下走去。
凤凰客栈?!
“秦公子,您来了。”小二的记忆惊人,一眼就将秦羽认了出。
秦羽编了一个理由,刚才看邱老急急忙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还想向他讨点天心葵。
小二笑了笑表示,谁能知道,这几日邱老一直来,就算急得话,待他完事后再要也不迟。
秦羽也笑,先让小二准备两间上房。
待小二下楼后,两人如同做贼般,轻手轻脚的朝二楼的里间走去,如果不出意外,邱老定是要找玥老板。果不其然,屋内有了争执声,五弦轻轻戳开一个洞,眼珠子四下转了转,便锁定了在了两人身上。
桌上的绿叶瞬间枯萎。
“这是……又失败了?”玥老板一股子失望涌上心头,手指压了压太阳穴。
邱老神神叨叨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邱老,我看还是算了吧!”玥老板凝望着枯枝,语调带着悲伤。
似是想到了什么,“血!是血!”邱老马上打断,从袖中掏出一把小短刀,“滴到枝上,和之前的一样。”
玥老板还有些发怔,邱老拽过他的手指,轻划了一道,白皙的皮肉倏地撑开一条红线,血线不停的滴落在枯枝上,枯枝好似被烫着了,发出“滋滋”的声响,玥老板不禁捂住口鼻,貌似有刺激的味道冲了出来。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枯木逢春,十几朵白花陆续绽开,玥老板的表情随着花开慢慢从焦虑变成惊喜。
“成了成了!”邱老那个与世无争的模样,眼下难得多了些情绪,这是五弦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到底何事能让邱老如此喜悦?
邱老掏出帕子擦了擦刀口,“一旬即可,每日一次。”
“邱老,辛苦了。”玥老板捧着枯枝,忙不迭的道了谢。
邱老挥了挥手,“嗐,没花什么力气,用的还是你的血气。但是说到底,小儿的过错,邱某是该偿还的。”
“今日邱某先回去了,若有问题,支会邱某一声。”邱老一边收起刀子,一边拉开了门,还不忘交代两句。
动作快到五弦还没来得及藏好,只好搓着后脑勺,躬身施礼,秦羽本一直倚靠着,待看到邱老后,也微微欠了身。
邱老“哼”了一句,双手背剪着,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留下一片药香。
玥老板对于他俩的出现丝毫没有很意外,他的心思更多的是在枯枝上,将枯枝轻放回锦盒,望着秦羽淡淡的来了句,“秦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秦羽问出了五弦心里的疑问,“玥老板,这是在……”
玥老板笑了声,“告与你也无妨,我并未伤人,没什么不能说。”
越过秦羽,目光定在五弦身上,玥老板戏谑道,“秦公子真有口福。”
五弦本想辩白,话到嘴又觉得十分多余,只好憨憨笑了笑。
“两位,进来吧!”
玥老板年少时曾求过邱老,为他做一个伴,邱老本不同意,看他实在可怜,给他端过来一盆杜鹃,让他用(米青)血去养着,养了一段时间后,杜鹃成了人形,与玥老板颇为相似,玥老板很激动,一度以为死去的胞妹复活了,胞妹早夭,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也是玥老板去求邱老的原因。
邱子云砸掉杜鹃后,玥儿没了依托,便直接没了气,什么仵作什么验尸,不过都是做戏,邱子云揽下罪责,身陷囹圄。
“邱子云那是活该,我养了胞妹这么多年,不是让他去毁的!”
“听说后来邱子云身死狱中?”秦羽轻抬眼帘。
玥老板叹了口气,“他精修鬼道,突遭恶鬼反噬,狱卒以为他是佯装有病,不愿搭理,那日的凤凰城,阴沉的天,到处漂浮的恶鬼,全部盘旋在大牢的顶上,后所有的恶鬼融为一体,好似从天上伸出一张大口,即将吞噬所有的活物。邱子云的手脚全部被恶鬼缠着,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挣开束缚,他却直直冲向大口,誓要与恶鬼共存亡,‘嘭’的一声巨响,黑色的恶气猛地炸开,大口飞散,而邱子云,碎成了几十块,嘀嘀啦啦的砸向地面,离得近的便被扑了一身的血腥。
俄顷,大地清明一片,一切归于平静。“
“你那是衙门的说法,邪魔鬼神什么的,到底是玄乎,平头百姓也不易理解,那日之后,也没人愿提,很长时间内,城内都处于一种恐慌中。后衙门发出告示,大家是中了什么幻术,慢慢的也就被人遗忘了。”
五弦叹了口气,也许,这样的结果反倒是好的。
故事算是讲完了,其实也不难理解,玥老板又请邱老做了个“玥儿”,邱老不肯说,多半是因为他也习鬼道,怕让人知道,为医者,目前并未对他人造成伤害,但若旁人知晓,定会勾起那段让人惊悸的往事,一时半会,又很难收场。
修行者,有的伤人伤己,有的却治愈众生,五弦无法判断出谁是绝对的对错,就比如最后一刻,邱子云以身试险,与恶鬼同归于尽,也算是……挟了一些善了。
五弦还想在凤凰城多待一日,秦羽愿意作陪,五弦并未多做反应,雨水混着青瓦上的泥,有节奏的滑落,五弦望着春日的雨帘,轻抿了一口热茶。
……
最近邀月和扬日打得不可开交,这非常不符合邀月的性子,归根结底还要赖上次的婚宴,他们邀月盛装出席,本想以此事作为跳板,拉拢其他世家与门派,谁承想,林容氏忽然出现,不准两人结亲,元夕气得牙根都痒痒的,还想与林家好好理论理论,谁知,林容氏不知怎么想通了,元夕与其相谈甚欢,忽的下人来报,面露惧色,元夕心凉了一半,得知林子衡带着越琴汐出逃后,犹如被雷击般,手中的瓷杯“啪”的一声碎了满地。
去的时候喜笑颜开,回来的时候各个眉头不伸,扬日明里暗里都在嘲笑,两面派的邀月坐不住了,扯开笑面虎的脸皮,和扬日动了手,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元珉不准辟芷去掺和他俩的事宜,嗤笑道,“莽夫与狐狸,理他作甚?”
元戟反手压着一把长刀,滑到嘴边的话还没吐出,一把长剑倏地插向他的面门,元夕冷冷的看着元戟,白眼都快翻到头顶,“师兄这套刀法,练了这么多年,还是毫无长进,师父若泉下有知,估摸着又要气背过去。”
元戟指着他,朝旁啐了一口清痰,“你就跟劳资的这口痰一样,吐了便吐了,毕竟没个吊毛用。”
这一仗,两人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互断一条胳膊一条腿,这事才算翻了篇,元珉看着二人最后直接抱在一起互殴,简直没眼看,有辱师父的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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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