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穗自古时以来,便一直是个命运多舛的城池。在前朝,这里曾经作为夏军与前朝军队西线交锋的主战场,有无数亡魂哀嚎于此。夏朝初建,这里是太祖皇帝设立的牵制西部的军事重镇。在初期的西部叛乱之中,这里便又沦为了对敌一线。在今朝,皇夏衰败,此地权柄落入匪徒之手,这片痛苦的土地又饱受宰割与凌辱。此地官不亚于匪,匪无异于鬼,于是痛苦更深。夜晚依旧凄寒漫长,还远未到苏醒的时候。
他们躲避,躲藏,像是蒙蔽双眼的鼹鼠和自欺欺人的鸵鸟,蜷缩在寒冷的秋夜,数着仅剩的铜板,肿胀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做着虚浮的幻梦,忽略恶夜之寒与魔鬼之诈,自诩天使的纯洁,让羽翼被玷污。现在,地狱的大门已经开启,酷炼已久的恶鬼嘶吼潮涌,烈火降临世间。秋叶炎染,霜结万里,贫瘠的身躯在稀薄的光线下扭曲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灵魂的碎片里放肆,地狱已被置换。火焰,火焰,火焰。于是人们心头的火焰重新燃起,将曾经举刀的血手再次举起,挥刀向混乱和无序。当他们成为无序的一员,便又会开始做着虚浮的梦,忘却了恶魔的沉默。于寒空的高阁之中,统御世界愚民的美梦,终将被烈火焚噬,公理与正义终将会取代恶魔给予的小恩小惠。摒弃那些口头赐予的允诺和使灵魂堕落的短暂欢愉,让身心犹如钢铁,血色的黎明将会取代无道的暴虐寒夜。
痛苦的苟且,麻木的自由,对吴雪来说都是谎言。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心。那个始终他不敢面对、那个始终沉睡在他心底的自己,原来竟是这般倔强坚毅,从未改变。
虚假和妥协蒙骗了他自己,他将自己蒙骗,违背本心,愧对身边之人。他暗自恼火,暗自羞愤,自己与自己决一死战。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敌人,那层看不见的时空屏障,只是他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狭隘篱笼。
他想要把那些琐碎全部扯碎,表露出真实的自我。于是灰烟骤然被狂风吹散,劲虐的寒风迎面而来,吴雪长发半散,如临寒之竹柏,不屈不折,傲然挺立于狂风暴雨之中。
他感受到了肆虐的杀意,正在折磨着这片历来痛苦的大地。就是这样,他一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并且准备为之抗争。
“受死!!!”
面前的浓烟之中,忽而被一道黑影划破,郝仁神若厉鬼,大掌朝吴雪的头顶盖去!
吴雪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还没死……”
“想爷死,还早一百年!”
郝仁鹰爪已至,可接下来令他惊骇的一幕出现了。就在他手掌将近盖在吴雪的天灵盖之时,他整个人竟忽而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遒劲一击就这么扫到了空荡荡的空气上!
郝仁惊奇不已,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浓烟,心想:“不可能……一个人的动作怎能如此之快?就算是绝世高明的轻功只法,也有行迹可循……”
就在他四下里扫视之际,忽而听到耳边传来森冷的一声:“就算你换了一身皮,也还是搅乱平静的恶人。恶就是恶,既然是恶,我就该把你毁灭……”
郝仁霍然浑身一颤,那森寒的语气宛若地狱之语,吹在了他耳朵上,顿时凉入骨髓。但他继而反应过来,狠厉地一掣肘,便朝后击去。
可下一瞬间,便又是一阵空荡荡的感觉,郝仁一咬牙,豁然回身,只发现背后空无一物。这下,恐惧顿时攀上了心头。冷汗自脸上划下,带着些许灰尘的行迹。
他狂放地笑了一阵,说道:“胆小无知的小混蛋,躲躲藏藏地就想要打败我?!”
话音未落,他便分腾开双臂,倏而曲掌凝力,大喝一声,顿时劲风冲天而起,盘旋不止,扯碎了烟幕。然又将双掌一推,其势如排山倒海,一阵蟾蜍鸣叫般的爆鸣声过后,周遭之景便又尽落眼底。
眼下,这原本清幽寂寥的院子彻底被破坏,朽木叠瓦、断石林立,当真满目狼藉。郝仁便立于这狼藉之中,沉眉冷眼,搜寻着猎物的痕迹。可是吴雪似已消失,扫视一圈,竟见不到他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