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声“老祖宗”,却已经足够阻止湘王殿下的“老拳”了——钟离樵家年近五旬才得这么个老来子,虽说不是独子,却也疼爱十分,故而钟离奇不管多么顽劣,“家法”永远只停留在口头上,连钟离樵家都得称晏迟一声“祖宗”了,晏迟还怎么跟个后辈计较?他今日要是真动了手,恐怕钟离樵家就能携家带口往湘王府请罪,日后要是被钟离师知道了,不把他给笑话死。
所以只能冷哼道:“你这弱不经风的身子骨,挨得起我的拳头?懒得跟你这臭小子计较。”
芳期有如看了一场滑稽戏,稀奇的是晏迟居然甘当角色之一,她真是不亦乐乎,一瞥眼,只见芳许也看得津津有味,竟丝毫不嫌弃钟离奇对女子格外亲近颇有些风流放荡的行事,便暗忖:慢说六妹妹了,连我也从未接触过像钟离三郎如此性情的郎君,可别看他这样的言行,竟丝毫不让人生出油腔滑调的反感,更不觉他在拈花惹草,不觉他是个唐突猥琐的登徒子。
这也奇了,兴许是钟离三郎的貌态英俊倜傥的原因吧。
“今日初见三郎,我备了见面礼……”
“怎好受三姐姐的见面礼?奇听闻今日要见三姐姐和六妹妹,虽仓促,却也是备好了见面礼的,这初次相见,本该为男子的先表礼敬,等下次见,奇才敢腆颜受三姐姐和六妹妹的谢礼。”
晏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下次?我看没下次了。”
钟离奇却像没听见般,才往门外去,把他的一个提盒拿进来,揭开盒盖,把里头的物什一样样拿出来,却是如玉般的白瓷瓶,圆腹浅口,曲指能握的大小,瓶口覆一层油纸,再加瓶盖,揭盖后,却见纸上写着“面脂”,另一瓶,纸上写着“口脂”,又有“肤脂”“燕脂”“手脂”“香粉”等多。
芳期和芳许拿起一闻,只觉异香扑鼻,却又是清幽的并不郁重。
“这些香脂,是奇自己配方调制,外头可买不着,今日带来两套,三姐姐和六妹妹若觉得好使,今后只管问我索取。”
晏迟又忍不住扶额:“这小子,一贯便爱在胭脂水粉上头用心,他的父兄屡屡训斥也没让他改了这习性。”
“那是因为我调配的香脂,母亲与嫂嫂们用了都道佳品,父亲兄长都有惧内的美德,见我能孝敬母亲和嫂嫂,心里其实都是认可和宽慰的。”钟离奇献了礼,还不忘追问:“三姐姐和六妹妹可觉满意?”
芳期笑着,由得芳许抢了先:“很别致的礼,虽未试用,只闻这香味就知不同俗物了,多谢三郎,只不知三郎的喜好,我却为难要怎么答礼了。”
“不用答礼也使得,六妹妹教我习武就好。”
芳期只见钟离奇两眼又再放光,很虔诚很迫切。
芳许:……
“我哪里会武艺啊?只不过会击鞠。”
“六妹妹居然会击鞠?!”钟离奇两眼的光彩更是大盛,兴致勃勃道:“我连马都不会骑,六妹妹竟这样能干,六妹妹先教我骑马可好?”
“三郎竟然不会骑马?”芳许也觉得诧异。
“我家就没养马,上哪里骑马去。”钟离奇又哀怨地瞥了一眼晏迟:“老祖宗又总不肯教我,我都求了他七、八年了,他没一回搭理的,武艺也不肯教,御术也不肯教,他的坐骑摸都不让我摸一下,小气得很,六妹妹若肯教我,今后六妹妹的胭脂水粉我就包管了,我保证,我会专为六妹妹配方调制成新品,天下只有六妹妹能使的绝妙香脂。”
“我教三郎倒不难,只是还得让姐夫允可。”芳许笑道。
钟离奇立即眼巴巴的望着晏迟。
“那就去击鞠场吧。”晏迟冷着脸。
他任由钟离奇先和芳许走出老远,只轻声跟芳期道:“王妃等下细看看,就知道我为何不肯教这小子了。”
芳期被钟离奇闹得好奇心空前的旺盛,笑着冲晏迟道:“虽说钟离师仙风道骨,不拘世俗,我却万万没料到老人家的孙辈竟有如三郎这样全然不同于世家子弟的性情,他是自幼就如此么?”
“可不就是。”晏迟这会儿子也缓过来了,摇着头,不再绷着脸:“这小子三岁大的时候,一回他的长兄带他去逛灯会,大意了,结果有个拐子抱着这小子就往人群里钻,大郎回头惊觉幼弟不见踪影,冷汗还没及吓出来,就听见人群中一声响亮的哭喊,这小子被拐子抱着,居然搂住了一个女行人的脖子,哭喊着‘姐姐救我’。”
芳期:……
“他自幼爱和女子亲近,却还以貌取人,说来也奇怪,明明有的女子在俗人看来妩艳娇美,这小子却看不入眼,离她三尺远,就说他邻家沽酒的妇人,俗人看着寻常,他却‘惊为天人’,而那妇人恰是贤良善心,只往常也并不善言谈,旁人皆以为她木讷,独这小子却道妇人是市井巨眼,我一时好奇,看了那妇人的面相,果然极有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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