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世上多少关于湘王妃蛮横覇道的传言,在奶母蒲氏看来,湘王妃就是一个待人和颜悦色的美丽女子,但她此时却忽然感觉到浑身如罩一股凌厉的寒意,惊愕抬头,也的确正对了湘王妃突然森凉的眼睛,蒲氏没见过吴山上那群敢于袭击一国天子的恶狼,她不知道在场的人当时有多么惊恐,却觉得似乎身临其境了,不及细想,颤着声就是一句分辩:“王妃明鉴,并非奴婢杜撰的说辞,确然是郡主……”
连晏迟都感觉到芳期想要杀人的心情了,他半垂着眼睑,手指头在茶案上磕几磕:“王妃先去看薇儿吧,善后的事交给我。”
芳期没说话,只是在经过蒲氏身边时,步伐略顿再次将她冷冷瞪了一眼。
蒲氏是芳舒的人,不归湘王府发落,且芳期也明白这样的话蒲氏绝对不敢自作主张教给薇儿,因为秋狩之礼,她把薇儿送去与芳舒团聚几日,吴山事案传到临安城,今日芳舒使人将薇儿刚送回来,薇儿就说了这样一番话。
怪罪蒲氏其实没有任何用处,芳期明白谁才是教唆威胁薇儿的人。
晏迟半晌都没有吭声。
蒲氏已经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地上,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她头上却像多压了一座山,脊梁骨都像要折了似的。
“王妃心软,还念及和覃娘子的手足之情,我却没那样仁慈,你转告覃娘子,要是刚才的事再多发生一回,又或者刚才的话由她与你外传一个字,宫里太子的安危我就不管了。”
蒲氏连声“是”都应不出声了。
“还不滚!”晏迟冷喝一声。
当芳期见到薇儿的时候,小丫头抱着膝盖呆呆缩在床角,她其实一直都没有睡,今日是她第一次说谎,一阵间还要继续欺骗姨娘,她难过得想哭,又担心姨娘真因为她哭了就相信那样的谎话,她一点都不想欺骗姨娘,可是小娘说她如果不这样做,母亲、小娘和弟弟都会死去,连姨丈和姨娘都活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姨娘不会怪她说谎话了吧?
可是当薇儿真的看见姨娘,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好不容易记熟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芳期心里揪紧,手却温柔,她把薇儿抱着怀里,鼻子也觉得发酸,好一阵才能让声音恢复柔和:“孩子莫哭,小娘只是太着急了,她教给你那些话是想对付杀害薇儿阿爹和弟弟的人,但小娘不应该让薇儿做这样的事,这件事姨娘会与小娘商量,薇儿好好睡觉,等睡醒了,就把那些话忘了好不好?”
她感觉到薇儿在一个劲的点头,手臂却把她的脖子搂得更紧。
等孩子心情平静了,芳期给薇儿唱曲子听,薇儿睡着了,但仍拉着芳期的手,芳期刚一动弹,孩子就发出“姨娘别走”的梦呓,芳期真是太心疼这个孩子了,她嘱咐八月:“回去跟殿下说一声吧,今晚我就歇这里了。”
这一晚上,芳期其实睡得都不甚安稳。
她不是不体谅芳舒的难处,她也理解芳舒牵挂安儿的心情,安儿在宫里,哪怕现在是由陈皇后悉心照料,但如果羿栩这天子要害安儿,陈皇后的仁明殿并不能成为安儿的避风港,芳舒不放心,这都是她做为母亲的情理。
可芳舒现在做的事,不,应当说从有意接近闵妃,企图让她妒恨闵妃时开始,就不仅仅是想保安儿平安了,她已经涉入权场,心里一个角落在不经意间开始逐渐变冷变硬。
现在,芳舒开始利用薇儿了。
难道当一个人动了权欲之念,就真的,会忘了本衷。
可是安儿不会成为大卫的天子,当芳舒知道后,会不会把她也当成仇敌?
权场从来残忍,但芳期一直心存侥幸,就像她相信晏迟在权场上搏杀,却绝对不会把她和婵儿当作棋子,她希望芳舒经过一段时间,会冷静,会清醒,芳舒完全可以从权场抽身,退路就在她的身后,她只需要回头。
芳期第二天还是去见了芳舒。
蒲氏已经见过了芳舒,所以芳舒一开口,就是辩解的话。
“三姐,我听闻吴山秋狩的事故,一时间只觉得是天赐良机,我并不是想让蒲氏将这些话传扬,牵连殿下与三姐,我只是想借薇儿的口,提醒三姐,这场事故确然是不容错过的契机,完全可以引发舆论抨击羿栩!!!”
“不让蒲氏传扬,那舒妹妹打算让谁引发舆论?”
“这件事,我会自己行为,便是露出破绽,羿栩也追究不到湘王府。”
“舒妹妹现如今是受司马娘子袒护。”芳期拆穿了芳舒的心思:“便是由你散布这些话,到头来羿栩追究你的过错,司马娘子会阻拦,面对铁证,以司马娘子的心性,也必会一力承担罪责,你不会有事,因为你只是矛,司马娘子是挡天子之矛的盾牌。”
“大娘子的心愿,也从来都是报仇雪恨。”
“所以司马娘子甘愿替死,你就真可以将她置于死地么?”芳期心里一阵阵发凉:“你以为晏郎救了官家的性命,官家对晏郎势必更加信重,只要有晏郎袒护,安儿和你都会暂时安全,所以你才敢壮着胆子干这样的事,舒妹妹,你可想过,官家遭受舆论指控,他就真的会失了皇位?
这世上哪有因为舆情就遭废位的帝王?除非他早已成为傀儡,没有禁军护卫,慢说生杀予夺的大权,连自保都是艰难,当今圣上可是这样的处境?”
“湘王与襄阳公、徐公等等交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