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让汴王离开临安的建议,是这一年的夏季由闵申率先提出倡议。
夏至之后,这一年的梅雨季似乎格外的长,蚊虫滋生,潮湿沉闷,年年这样的季候小儿都易生病,今年就连婵儿都发了一回低热,闹了两日腹泻,被晏迟哄着扎了几针,安抚小丫头等明年就能教她练气习武了,等小身板修炼得结结实实,就不那么容易过染病气。
汴王府的两个孩子年岁更小,且因是双生,难免体格比普通的幼儿更孱弱,就闹了有半月的病症,汴王略知些医术,自然懂得这是季候引发的常见小儿病,不值大惊小怪,只细心呵护调养着,渐渐也就好了。
可正因他没有大动干戈请太医署的医官,闵申以此为由头,竟然一状告去天子跟前儿。
“湘王殿下从前便有断测,汴王与子嗣命格相犯,汴王府两位小郎君有夭折之忧,可不尚在襁褓,就病症不断,若是两位小郎君有个三长两短,唯恐好不容易平息的谣言就又再死灰复燃了,汴王为了隐瞒其子嗣的病症,慢说报请太医署,甚至遮掩着不让请医……虽是尊卑有别,然论血缘亲情,汴王府的两个小郎君毕竟是老臣的曾外孙,无论于公于私,老臣都无法再忍瞒此事,还望官家从湘王这断测,令汴王离开临安另居他处,方才能庇护皇族宗室子嗣安康。”
闵申先提倡议,金敏与沈炯明尚还按兵不动,他们在等待湘王“落子”。
要论来,汴王其实并非兴国公一党的绊脚石,他自归临安,除了请削皇太孙的封号,压根就没过问任何朝政,司马权和沈炯明等人大无必要针对汴王进行打压,只他们猜测着晏迟已经下定决心推立汴王登位,这个时候发难,实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锋刃对准的是晏迟。
晏迟倒也不负众望。
他还继续罢着工呢,羿栩邀请了他好些回去宫里饮谈,他都用“老寒腿”的借口婉拒了,羿栩无奈,只好遣了清箫前来“探望”。
清箫正好趁此机会看看他的“小师妹”,只见婵儿无精打彩的,连喊声“阿兄”都有气无力,清箫着上了急,晏迟却冲他摆摆手,拉他说悄悄话:“小丫头病早好了,这时在装柔弱撒娇而已,硬要赖我下针狠把她扎疼了,要胁我今后再不能用针扎她,这可不能答应,万一今后再闹病痛,针还是得扎的。”
“师父的计划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是否启动关键步骤,我现已能够伪扮羿栩,保管连司马芸都看不出半点蹊跷来。”
“不必。”晏迟浅淡的眸光掠过冷芒,乌眉低压着薄眼睑:“你那易容之术,耗用的是内气,这些年来扮成这副形容已经是极大的耗损,若再折腾,更会损伤根基,且你和羿栩的身量还是有区差,若要防败露,更需得用缩骨之术,你怕不是不想练内丹了,哪怕不一定能修成长生之术,但修成内丹,至少得能上百寿数,为了取羿栩等败类的人头,折损寿数大不值得。”
“可……”
“你要相信我。”晏迟拍了拍清箫的肩:“羿栩、司马权等的人头我会收入囊中,且我也能平安脱身,如今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哪里舍得跟败类们拼个同归于尽?”
“师父现如今想要袒护的人越来越多,这本生就会增加风险。”
“汴王的生死我本可以置之不顾,可你师母她和汴王妃间真奠定了交情,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正因如此我才能争得她待我不离不弃,她的心愿我该成全,同样,王妃视你也如家人晚辈,她要是知道你因此损了寿数,同样会愧疚不安,所以这事你就听我的吧,风险?这风险若真致命,钟离师还哪里会在深山稳坐不动,怕早就跑来临安了,我这个徒弟虽说不听教,但毕竟是钟离师最得意的一个徒儿,他可舍不得我死。”
清箫摸摸鼻梁:师父你确定?师公可早就说了,他恨不得干脆把你逐出师门,只不过舍不得我这徒孙,才一直忍着。
朝廷最近忙着选妃,但这件事儿,羿栩本人并没有太多关心。
他只是择定了几家权贵门第的闺秀,关于那些个闺秀的容貌身姿,他就没想着亲自过目,只交给皇后走此过场。
其实他的疾症尚还没有康复的迹象,戚医官说了,得缓缓调治,然而羿栩这一年间,常犯眩晕心悸,身体是越来越虚,这一病症没有好转,别的调治哪能见效?不过羿栩坚信他这无非是失眠引发的病症,迟早是能养好的,于是乎对于能够传宗接待尚有极大的信心。
他此时正忍着不耐听陈皇后“聒噪”。
“要说容貌最出挑的,当数简御史的嫡女,可其才华虽也优佳,性情却过于自傲。若入宫即授嫔位,只怕越加自傲,目中无人,所以妾的意思,还是授为美人为佳。”
侍御史简复,又是沈炯明一手提携的人。
“宸妃之位空置已久,朕已经决定封简氏女为宸妃。”
羿栩为了平湘王妃的怨气,出手“痛打”了区氏,可他琢磨着又不能太过打压沈炯明一党,否则沈炯明怕没了胆子继续和晏迟对立了,于是想的是提携个简氏以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