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颇为艰难的,深深吸一口气:“湖南街尚属内城,怎会有如此猖獗的强徒?!且尹氏等人已经落难,家中再无巨财能够吸引亡命之徒……”
“所谓的强徒当然是凶犯施伪,尹氏既走漏了她知悉司马权余孽中尚有哪些人居心不死的消息,这些人为防尹氏影响他们的计划,趁他们起事之前便将他们一网打尽,理当是要……杀人灭口的。”
“翁翁,你分明也清楚……”
“我清楚,三娘自然也当清楚。”覃逊又抬了眼睑,可这一回,他不再蹙眉,一字一字慢条斯理的说,不显冷沉:“有的事情无端既必须要做到,那么他的设计就不会顾虑太多人,我知道三娘你这性情,虽然也算个睚眦必报的,但你心肠没有那么冷硬,你做不到对他人的生死漠然无视。
在你看来,羿青的遗孀,以及他年幼的儿孙都乃无辜,遭此劫厄实为凄惨,而造成这起劫厄之人虽然不是你,却也与你并无多少差别,你心惊,且自责,那我问问三娘你,你是否打算责备无端手段太过狠辣呢?”
覃太师虽是在问话,但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芳期回应。
需要回答的人是芳期自己。
芳期很清楚,根本就不存在居心不死还打算与晏迟为敌的司马党余孽,只有余党,可这些余党甚至难以自保,没有人认可自己是余孽,当然不会认为尹氏能将他们供出,尹氏等不是死于杀人灭口,而是……是晏迟要让世人相信他们是被杀人灭口。
这回入死局者,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孀妇,以及懵懂不晓世情的孩童。
他们在这世上已经落于极为底层弱势的处境,只求平安的活下去,根本无意再涉那方残酷的权场,却依然受到了残酷的波及,芳期毫不怀疑,当晏迟制定完整弑君的计划时,就已经预设了尹氏等的死亡。
能瞒过世人么?
显然,在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前,连芳期都没想到所谓余孽的谣言,竟然会伏灭门之祸。
晏迟公然宣称他痛恨谤害东平公者,而这些时日遭遇清算打击被刑杀者,也的确都曾谤害过东平公,这尤其会给朝堂臣公造成一种错觉……湘王对待多数司马门余党尚且能够手下留情。
羿青没有谤害东平公,已经形成错觉的朝堂臣公就不会将尹氏等人的这桩惨案,归咎于湘王殿下,他们不会怀疑晏迟察实的真相——的确有心怀不轨的余孽,他们在杀人灭口。
这是芳期已然顿悟的真相,可她仍然没法回答自己。
应该指责晏迟么?
如果不指责,就说明她认可晏迟的行为,莫说尹氏等非她所杀,哪怕是她所杀,她也不会因此自责,自责、愧疚等等情绪,只能是因于她不认可晏迟的行为。
然而如果晏迟不这样设计,就无法把谤害东平公者名正言顺的以极恶之罪处杀,只能使用暗杀的手段,不,根本不可能有“暗杀”之说,谤害东平公者接二连三死于非命,哪怕就是个傻了都明白凶手是谁,晏迟现是执政之人,执政者违法犯律,连施私杀泄愤,没有任何一个朝堂会视若无睹,任由执政者倒行逆施,如果引发群臣劾抗,试问晏迟还如何在弑君之后全身而退?
必将有更多的人死于这场祸劫,甚至还会从根本上动摇卫国的社稷。
他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芳期试图说服自己,我要是晏郎,也想不到万全之计使无辜弱小无一受到牵连,我必然也会首先考虑的是自己家人、亲朋,听令于我的从者他们的安危,我与尹氏非亲非故……
但尹氏,尤其是那些孩音罪不及死!!!
夜深了,晏迟仍然未归,芳期还是忍不住把常映喊了进来,她想从常映口中打听这件事案的详细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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