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对彭何氏的频频拜问却颇有些不耐烦,她倒不是心疼因为招待客人耗费的几盆子冰供,是她知道彭何氏的来意其实还是为了彭子瞻的婚事——老夫人反悔将王栢家的大女许嫁,这事王夫人也没什么不敢同彭何氏交待的,毕竟她虽明知彭何氏心里会落埋怨,但绝对不敢把埋怨摆出来,更不敢四处张扬是她言而无信。
只不过,先是覃芳期,再是王家女,一连两次口头答应了结果又再反悔,彭子瞻的婚事居然就有了王夫人一份“责任”,彭何氏请求让王夫人做媒,王夫人还真不好拒绝了。
毕竟彭俭孝夫妻两个都是小人,王夫人懂得把小人得罪死了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麻烦。
她摇着团扇,听彭何氏说了一番喋喋不休的奉承话,直到把话题引到了彭子瞻的身上,才淡淡地开口:“我听说,你们家的六郎和张家的小郎一贯要好,张小郎的胞妹,上回端午时跟张家娘子来相邸,我也看了两眼,模样是极秀美的,礼仪学得也好,张家娘子还特意说了她家的女儿是十月及笄,既有这话,必然不曾许配人家,你们两家既然交好,莫不然结个儿女亲家,岂不是一桩好事?”
彭何氏心里就觉一噎。
张家妇端午时巴巴地把女儿带来相邸,打的主意可是要和相邸联姻,以为王夫人的长子虽然是相邸的嫡长孙,但生来疾弱,婚事上颇为不易,不定有机可乘。
王夫人却把张家女往他们彭家推……
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怎么配得上他们这样的官宦世家?
就强笑着道:“夫人的确好眼光,只是张家娘子可一贯眼高过顶,恐怕看不上小犬而今仍然是个白身。”
“她确然是存着别的念头,不过倘若我开了口,张家娘子也必是得给我这个媒人几分薄面的了。”王夫人自然知道真正眼高过顶的是彭何氏,便说直话:“张家过去是商贾,可他们家的郎主一早就捐了官身,且眼看着官家已经遣了辛大夫去上京和谈,这回和谈是必定不会再有变折的了。又条件无论怎么谈,这年年三十万的纳币是免不得的,国库白白有了这笔耗费,官家及圣人这些贵人们总不能够缩衣节食吧?得丰国库,就必会鼓励更多的富商捐官,张家的郎主自来就善于投机,已经在筹措大笔官资委托了相公替他献贡,眼看着,张家郎主可就要得实权职缺了。”
这话的意思是,张家的仕程不会输给彭家。
王夫人瞥见彭何氏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张家豪富,嫁女必陪丰盛妆奁,虽说官宦世族多清贵,不会为财帛所动,可如今这样的时势,谁也说不准日后会如何,毕竟家里多蓄些银绢,心里头更踏实,才能更尽心报效君国,在我看来,你们两家若然联姻,也真可谓是珠联璧合了。”
其实就是暗示彭何氏,你家穷,张家却就是钱多,你们家要有了张氏的陪嫁,走动贿交高官权臣那可就事半功倍了,彭俭孝的官阶提升上去,彭子瞻的前途才更顺利,再者言有了个出身富裕的儿媳,家境不是也能得到改善?还至于天热几分,就抱怨冰供上涨了二十文钱?
彭何氏彻底被王夫人说动心了。
这天傍晚一回到家,彭何氏就喜滋滋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儿子。
彭子瞻一听“准妻室”竟然又换作了张家女,险些没被一口凉水呛得涕泪横流,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却到底不敢说出“不乐意”三字——王夫人是真长着眼睛么?她怎么看出来张家女“模样极秀美”的?张小娘子可是跟她兄长一个样,又矮又胖,青春少艾的年纪脸上就长出不少黄斑来!
且张小娘子的脾性,也和张家子一模一样,浅薄粗俗,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俗气般。
再说张家女不是商贾出身么?他要娶了这么个要出身没出身要长相没长相,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的妻室,岂不会被世家子弟们笑话死?
彭子瞻不敢违逆父母之命,只好在心底暗暗埋怨芳期:三娘要不是贪图虚荣,而今与我必定都已互换了庚帖,但她却因一念之差,不仅害得她自个儿被嫡母嫌恶,婚事再难指望能得美满,更气的是连我也被她拖累了。
芳期却没有感应到彭子瞻的埋怨,在这个霞色艳灿的傍晚,她和小娘刚刚才将晏迟这么个不速之客送走,又因徐二哥兄妹两个也自觉相跟着“送客”,鄂霓自是不愿落单,所以这支“送客”的队伍变得就有点壮观了。
但晏迟丝毫不觉难以承领如此的盛情,他神色不改,也只冲苏小娘行了辞礼,居然还开口邀请道:“我那田庄虽没多少意趣,但天钟山里,还有我造建的一座幽苑山馆,今日叨扰娘子一餐美食,改日晏某必还东道,相请娘子及诸位,往我那处幽苑一聚。”
芳期:!!!
说实在晏迟今天因为小娘客套似的挽留,居然当真等到傍晚时才告辞已经足够出奇了,现在居然还主动说要还东道?晏无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礼貌了?他都吃了自己多少餐白食了,可从来没有说要还请的话!
系统:亲,支线任务上涨两点,说明晏迟对你的反感又有了一丢丢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