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只能安静地等着长公主平息心情。
她没有见过长姐,甚至只听周小娘随口提起过,后来也只知道长姐是长公主的伴读,不幸夭折在俘往上京的途中,她从来不知长姐……原来死得这样惨烈。
她现在理解了长公主为何对王夫人如此礼遇。
原来长公主真正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大姐姐。
“辽国的将官,不止一次想要侵害卫国的宗室女,甚至皇父的后妃他们也企图霸占,后来是三娘你的小娘,不惧辽国将官,屡次阻止了暴行,甚至还恳请辽太子善待卫国宗室,我是帝姬,是女子,其实并未受到真正的拘禁,我与保姆能在上京的一处佛庵栖身,虽然会做些伐薪种织的粗活,但并未受到凌辱。
这是你小娘的功劳,我不敢忘,但我更加不敢忘记芳莞在我几乎身陷绝境时,是她奋不顾身救了我的性命,芳莞为辽人辱杀,同样是王夫人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所以这些年来我不敢提,我和王夫人心照不宣,一直替芳莞保守着这个秘密。
王夫人之所以这样惯纵二娘,是因对芳莞心怀愧疚,她一定在懊悔,如果当初没有逼着芳莞入宫为伴读,芳莞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劫祸,但她再也无法弥补芳莞了,所以才对二娘千依百顺。
王夫人那样对你当然是她的错,可我不能眼看着芳莞的生母,年过半百,却被休弃回家,落得个声名狼籍的凄惨收场。三娘,这件事我只能对不住你。”
芳期就没办法埋怨长公主了,她得承认长公主的确是知恩图报,更得承认大姐姐芳莞值得长公主报答,王夫人毕竟是大姐姐的生母,大姐姐用自己的性命,给王夫人换来了为非作歹后尚能不受任何惩处的幸运,芳期只能服气。
王夫人的福气,一来是有个幸得有情郎的姑母,二来有长兄、长姐一双好儿女。
长公主带着芳期一同回到北枝榭,且一直让芳期坐在她的身边,这克意示以亲近的意图让不少贵妇闺秀目睹,心里都在暗暗称奇,又就连柔佳、柔淑两位公主也都乐意与芳期闲叙,连带着太子妃似乎都对芳期刮目相看,引荐了芳期和袁家的几个闺秀交识,别的人也还罢了,晏惟芳、黄仙芝二位看在眼里十分的窝火,就像眼睛里突然卡进了一块鱼骨头。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今日会有一场谋杀。
唯有她们的母亲心知肚明,但这时也都晓得计划失败。
黄夫人就很有些坐不住,借着“更衣”的机会同涂氏窃窃私语:“怎么回事,你不是担保张莺歌能得手的么?!”
原来鲛珠的本名,是叫张莺歌。
涂氏也是满头的雾水,闹不清辛五娘为何能好端端的回到北枝榭,更想不通芳期非但未被降罪,反而入了长公主青眼的缘由,她现在也是惊慌得很:“莺歌的身手已经是她这一辈的孩儿里最出色的了,怎么会失手?只是看长公主,徐、辛两家妇人的神色,对咱们仍是那样,想来莺歌固然是失了手,定然也明白什么话不能说,虽说没有除掉覃芳期,不过……日后未必没有机会。”
黄夫人只好自己稳住心神,在接下来的宴会上仍然强颜欢笑,但到底还是心不在焉的,一个没留神,便未阻止晏惟芳结伴黄仙芝挑衅芳期的行为。
这个时候北枝榭的才斗已经有了结果,郎君们是司马修夺魁,闺阁们是明皎折桂,芳期这个“废物”根本没有下场,覃芳姿也没来得及下场就服侍喝醉了酒失态的母亲先行告辞了,相邸闺秀在才斗场上毫无作为。
晏惟芳所作的一首词,有两句得到了太子妃及柔佳公主双双赞赏,于是她认为有了羞辱芳期的资格。
芳期这会儿正恭喜明皎,身边自然还有鄂霓、辛五娘两个闺伴,又因刚才的引人注目,还吸引了几个闺秀过来搭讪,她倒也珍惜这个扳正名声的机会,自然不会克意端着狂妄跋扈的架子,对于搭讪的闺秀们很是热情。
有人留意见她衣上的熏香,正是梅花的香气,不过却还似带着几分霜雪的清冷,有别于寻常配出的香药,就讨教如何配制。
芳期也不藏私,只是要配成冷梅香确然不易,正侃侃而谈呢。
就听一声轻笑。
“覃三娘既然这么有才华,早前怎么不敢下场呢?亏得咱们好奇了许久,盼着今日能够见识临安城里,又一位才貌双全的小娘子脱颖而出,结果这心愿竟然落空了。”
黄仙芝芳期自然还认识,同晏惟芳也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位是晏迟同父异母的妹妹,更知道晏迟多半也没把晏惟芳当妹妹看,她倒没有欺软的想法,可一来愤恨涂氏差点害死了长兄,再则晏惟芳是主动上前挑衅,毒舌就不受控制的出击了。
“晏小娘子既要用绵里藏针的方式讥鄙我,就得先练好了技巧再进击,你的针没藏住,恶意暴露出来,但针还是用的根断头针,扎我身上也不痛不痒的,晏小娘子没讥鄙成我,这不是自己出来丢人现眼的么?
我可没有才华,写笔字都是七歪八扭的难看得紧,不过因为家里有钱,还买得起舶来的名贵香料,有这些香料时常供我摆弄着,配制出铺子里买不到的熏香才容易些。”
还是笑话沂国公府穷酸,连买车香药都要告贷。
晏惟芳从前有越国公夫人、郑国公夫人护着,论是去哪家宴会都没吃过这大难堪,顿时义愤填膺直把眉毛都竖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恶语还击。
“幼娘不得再冒犯!”忽听一声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