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刚回秋凉馆,就遭遇了个“饿虎扑食”。
四娘芳菲勒着她家三姐的脖子,姐妹两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芳期就被芳菲给推在榻上。
“三姐,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敢说你对晏国师无意?还敢说晏国师对你无意?我可都听二婶讲了,今日晏国师当着黄夫人的面,拉你跟他两个孤男寡女去游湖赏秋,把翁翁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呆若木鸡,太婆脸都黑了,连说这不合规矩,我一旁看着都大觉痛快,三姐啊,你可真没辜负了你这天生丽质,好样的,有资格让我引以为荣。”
常映原本没搭理芳菲将芳期一路“挟持”进屋,这会儿子听见这话,居然也加入讨论:“那是当然,我家郎主早就说过会护着三娘,所以对相公夫人也好,王氏也罢,但凡是算计三娘的人,从来都没好看法,相公夫人的脸恐怕从此都会黑着了。”
芳菲对常映公然把大夫人称为王氏的胆气相当赏识——虽则说,王氏的恶行如今在相邸内部已经不成机密,覃翁翁还为此特意召开家庭会议以王氏为反面教材责斥子孙后代不得再犯,王氏虽未被直接出妇,然而阖家无人不知已为罪徒,若不是长公主求情,太子法外开恩,足够押赴刑场了,仆妇下人虽闹不清王氏究竟犯了什么大罪,但只要知道结果就已经足够。
可毕竟,还是没人公然敢称“王氏”。
芳菲很想表达对常映的赏识,忽而却又想到一件大事,重重的直拍额头:“你道二婶回来的时候我为何在场呢?原是因为桃叶生产,说来也怪,桃叶上月就该生产的,拖延到这时,连小娘都为这事忧心,就怕生产时会有不测,结果今日桃叶一发作,未够一个时辰就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孩儿,三姐,咱们有小侄女了,就是大哥直到这时还没赶回。”
芳期一听这等喜事,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往萱椿园跑。
刚刚出生的婴孩儿,发量少,眉毛也未长,皮肤还皱巴巴的,一抱就哭,但小腿小脚蹬人身上还算有力,芳期把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硬是瞅不出孩子像爹还是像娘,倒觉着跟太婆莫名的像,这话她当然没说,把小侄女交给悬心吊胆的乳母,陪着桃叶说话:“名儿想好没有?”
桃叶临产的时候担惊受怕,生产却格外顺利,一点都不觉疲累,这时笑着应答:“大郎这段时间不得空,大名还没有择定,就是先拟了个小名,说无论男女都唤阳春奴。”
“是个好名儿。”芳期压根不懂小名的涵义,但她听着就觉喜欢。
“大郎说三姑就是三月生,阳春三月,是好时节,所以三姑也像阳春般的和煦,大郎情知孩子不会有那幸运生在春季,但寄望孩子能像三姑。”桃叶说着却是一叹:“大郎最近心事沉,偏我又生的是个女儿,老夫人听闻,据说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大郎君也没提取名的事,婢妾不敢埋怨老夫人跟大郎君,只难免忧愁,就怕这孩子遭遇三姑一般的难处,却没有三姑的豁达。”
“阳春奴跟我可不一样,阿兄是个好父亲,阳春奴有阿兄爱护,定能无忧无虑。”
“三姑,因为大夫人做下的事,大郎近日食不能安寝睡不能安眠,一心只想弥补大夫人的罪过,可才开始,就遇挫折,今日我生产,下人早跟大郎递了信,他直到这时仍未回家,肯定是有为难的事,婢妾无用,帮不了大郎,大郎也不会说难处给婢妾知道,婢妾情知大夫人的罪过跟三姑无关,可只有相求三姑……”
“放心吧。”芳期安抚桃叶:“我也是衡量了很久,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兄长,才下定决心。这不是兄长一人的事,我姓覃,是我的取舍,未让大夫人被明正典刑,这件事我应当和阿兄一起承担,无论多难,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芳期这天一直在萱椿园,等到兄长晚归。
彼时桃叶已经歇息,阳春奴却很精神,被亲爹抱着终于是不哭不闹,睁着一线眼睛,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表达什么情感,覃泽看着女儿,很认真:“像三妹。”
芳期:……
“性情像,不哭不闹的,这么小都会冲人笑了。”
芳期:大哥哥你是没看见她哭得地动山摇的时候。
等乳母把阳春奴抱走,芳期才问:“许员外仍然不肯宽谅?”
受害人之一,是商贾许罗的侄女,当年许罗因在济州,幸免于被俘,他的老父老母已经在上京过世,弟弟许弗也已过世,听闻许弗之女被王氏所害,许罗气愤非常,他别的不求,只求王氏血债血偿,覃泽一直未能获得许罗的宽谅。
“许员外其实也是心怀愧疚,自责无能救得父母、手足归卫,乍一听闻侄女竟被残害,愤恨之情实乃正常,不过今日,总算是说了谅解的话,他提出的条件是,让咱们必须想尽办法,但凡那些受害人,家属中哪怕还有一个活着,解救他们归国。”覃泽长叹一声:“谁说商贾重利轻义,许员外就是心怀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