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忽觉清香扑鼻。
才醒觉刚才还疑似介意他有脚气的丫头居然主动往他身上靠近,像狸猫般在他襟领处闻一闻,鼻尖差点没有真蹭着他的襟领,数息间就坐正了,脸也扭过去:“谁信官人这话啊,我这一转身,官人就来了金屋苑,还说没多少趣味呢,身上的脂粉香有多浓,就证明官人得了多少趣味。”
魏姬一听这话,心中但觉一刺,悄悄把眼睑一抬,正遇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心中刺痛就更甚了。
她这是什么命?好容易才争取得向相公把她送到晏国师左右,起初遇见个妒娨不容人的赵姬,管着晏国师不能留宿在金屋苑,跟除赵姬之外的姬人亲近,这都多久了她还不曾同晏国师有云雨之欢,这下好,居然又多了个同样妒娨的国师夫人!
“夫人可别冤枉我,我是听说夫人尚肯跟魏姬亲近,今日才敢来听她的琴曲,原来……夫人是厌烦魏姬么?”
晏迟收回脚,穿好鞋,目光冷冷一瞥。
魏姬立时坐不住了,诚惶诚恐站起来,那睫毛忽闪,眼眸里就是一泡委屈泪珠儿:“妾身……”
“魏姬前日,确然很用心。”芳期打断魏姬的诉屈,见晏迟肯正襟危坐了,才端稳了她国师夫人的架子:“辛辛苦苦引我往渺一间,还不忘告诉官人赵姬拒绝了我的请托,好在是官人明知我视赵姬如姐妹,不会因此就埋怨赵姬,跟她疏远了,否则岂不让赵姬反而埋怨我,在官人面前中伤她。”
魏姬的泪珠儿就含不住了,断线般的落下,她正要开口申辩,再次被芳期打断:“我不是在责斥魏姬,魏姬也需不着这般惶恐,我跟官人在理论呢,魏姬犯不着申辩。”
晏迟的眼眸里,含着几分真切的笑意:“哦?夫人是在跟我理论?”
“官人明知我其实容不下姬妾,最恨的就是朝秦暮楚浪荡多情的男子,但我体谅官人与赵姬,是因官人结识赵姬在前,先有了情份,若赵姬仍为良籍,可替官人主持中馈,我才不会横插一脚阻拦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情势注定官人与赵姬不能婚联,官人求得我许婚时,我也说了,我要是逼着官人从此冷落赵姬,那就有如逼着官人始乱终弃,这也是我最深恶痛绝的德性,既成之事我能容忍,也愿意与赵姬共侍官人,可我再容不下第三位。”
三个指头伸出来,在晏迟面前一比划,又冲魏姬一比划。
晏迟憋着笑,把芳期的小脑袋往怀里一按。
芳期:……
魏姬泪珠子掉得更凶了。
“夫人好生闻闻,再说实话,我衣上可有脂粉香?”
芳期一把推开晏迟:“我闻不见,这金屋苑里都是脂粉香,打一进来,闻了一路,谁还辨得出官人身上是哪种香。”
魏姬眼睁睁地看着夫人负气而走,国师赶忙追出,半天才喘一口气。
一个女伎上前:“娘子,这可怎生是好,从前光有个赵姬也就罢了,没想到连夫人也……”
“国师可是权享亲王爵!”魏姬咬紧银牙,不掉泪珠子了:“覃氏凭什么管着国师不许亲近姬妾,我们虽为伎人,但伎人也是良籍!”
女伎就不说话了。
良籍又如何,良籍难道就有资格逼着国师圆房了?这世上只听说过夫妻之义,就从未听说过夫妾之义……谁让她们这些人,论情份比不上赵姬,论相貌出身又比不上夫人呢?如今能有金屋苑安身其实已经不错了,吃喝不愁,饱暖无忧,若离了这处……先就得忧愁生计。
晏迟“追”着芳期直到清欢里。
“覃三娘,谁给你的权力妒悍妒得这般理直气壮?”晏迟拦着芳期进屋,两人就站廊庑下说话。
“不是晏郎先说了,跟金屋苑的姬人是一清二白?”
“所以呢,就代表我得受你拘管了?”
“晏郎可得讲道理啊,别人相赠姬侍,晏郎来者不拒,却放在金屋苑碰都不多碰下,要不是家有悍妇拘管,怎么解释晏郎这般行迳?”
“多此一举。”晏迟轻哼一声:“金屋苑的人,说什么话都不敢说她们一直被冷落,如此岂非告之背后主人,她们根本没有价值?再者说,姬妾而已,我收下是给她们背后主人颜面,难道我还得照顾这些姬妾的颜面,当真雨露均沾?”
“可是魏姬等等,显明对赵娘子心怀不满啊。”芳期道:“否则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挑拨离间了,今日我演这么一出戏,这些人矛头就会对准我,赵娘子总归能得清净了。”
芳期贼兮兮地笑,还伸手拍了下晏迟的胳膊:“损些夫纲,就能惠及赵娘子,晏郎势必不会计较。”
晏迟:……
这样说他还真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我今日把涂氏已死一事告诉了晏四郎。”芳期觉得这件事她还得报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