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宰执要跟向进决斗,其实不在意高仁宽会不会裹乱,他可不怕跟高仁宽反目,但问题是节骨眼上的确不宜分心,再者高仁宽这老东西真不是人,居然把这件事直接捅露给了他家老妻!
最让覃逊愧疚的是,老妻明知道他做了亏心事,居然提都没提,只是说要让覃泽娶高八娘为妻,他一口就拒绝了,老妻还不哭不闹的,反而是高仁宽这老东西找上他兴师问罪,说他卑鄙无耻,说他忘恩负义,说他言而无信,反正高仁宽的嘴巴里,要不答应把他覃家的财产分一笔给高家,这件事就没完了。
覃逊不是被高仁宽威胁住了,他就是觉得愧对老妻。
但现在晏迟的态度,俨然是不答应让高氏女成三丫头的嫂嫂了,覃逊还能跟老妻直说高家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晏迟收拾,堂堂宰执公,而今真的是左右为难。
“次男的事,我对不住夫人,我也并不是不把长男当儿子看待,这份家业,我可以都留给长房,可是夫人,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答应这桩姻联。夫人莫急,听我细细说,我是真看不上高仁宽的为人品性,他这辈子除了吃父祖的老本外还有什么本事?就这样他还看不上我覃逊。”
“表哥本就是名门子弟……”
“夫人,你就是太看重名门这样的虚表了,高家是个什么处境你真不知道么?高仁宽为了攀交无端,让孙女做妾,他还装模作样要和孙女断绝关系,这是名门的作派?我覃家是没有根基,可我敢说我这一门而今的基业都是我一手一脚创建,我承了岳家的情,却不欠他高家分毫。”
“说到蓓儿的事,我也正要跟官人理论,官人可知道三丫头她……”
“夫人,长男是你择中的嗣子,三丫头是不是你的孙女?我不求你帮着三丫头,我只求你能不能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我跟向进,现在是生死之战,高仁宽却逼着这时候要胁我,夫人,高家是你的母族,但高仁宽何曾把你当作表妹啊?更不提这老东西从来就没把我当表妹夫!他的那些子子孙孙,没一个我看得上眼,我正是因为把泽儿当成长孙看待,才宁愿树高仁宽这个敌,都不能让泽儿娶个祸害进门。”
覃逊揪着胡子下定了决心:“我答应夫人,立遗嘱,家产全都归长房,我会死在夫人前头的,届时由夫人主持分家,我担保次男绝对不敢违逆嫡母!我也会嘱咐次男,让他,让李氏,包括渊儿兄弟两个,今后谁也不能再祭拜简氏,他们只有一个母亲,只有一个祖母。”
高仁宽没想到覃逊还能亲自上门索回覃泽的庚帖。
他气得胡子都要倒立起来,指着覃逊的鼻子一番怒骂:“当年你覃辞谦一介寒微,花言巧语骗得我姑丈以掌珠配许,若非我高、王两家提携,你覃门怎有今日风光荣显?你呢?怎么报答王家的?你背着表妹纳外室、养野/合子,瞒骗表妹数十载,企图使你那野/合之子霸取家财……”
“家财,高仁宽你总算说到了点子上。”覃宰执今日既铁了心的要反悔,当然不会再任由高仁宽指着鼻子辱骂,他也拍案而起,手指头往高仁宽的鼻子指回去:“高仁宽你一直看不上我覃家,怎么这时愿意用你家的名门闺秀,婚配我覃门病弱的长孙了?图的可不就是家财二字!我瞒着夫人次男是我亲子,从来不是担心被世人谴责不知恩义,而是生怕夫人心中存着这一块垒,积郁成疾。
你倒好,为了图财,毫不顾念亲族情谊,你哪怕有那么一丝先与我交底的念头呢,我况怕都不至于笃信你唯利是图、饿虎吞羊!你根本就没替夫人着想过,你有什么面目还敢自称夫人的兄长,替夫人出头!
高仁宽,你高家的女儿休想进我覃家的大门,今天这话我就撂在这里,我长孙的庚帖,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高仁宽的心思被揭露,他越发暴跳如雷:“覃逊!你别忘了可是你覃家先请的媒妁,主动奉上覃泽的庚帖,要想讨回庚帖,很好,再请媒妁来,我要让全临安的世家都知道你覃逊如何的言而无信,我们让世人来评论,究竟是我高家贪财,还是你覃家背义。”
覃逊根本不怕和高仁宽打舆论官司,但现在正值他和向进对决的关键,名声还是不能弄得太糟糕,否则就无疑递给了政敌把柄,让这场九成胜算的对决毁在这等私德密隐的争论上,覃逊接受不了再跟向进打个平手,白白丧失这个斩除后患的绝佳机会。
他必需要堵住高仁宽的嘴。
“你要坚持这门婚约,那我只能请媒妁继续依礼行事,但高仁宽你可想清楚了,我可不会往你高家送了聘礼,再替你孙女出嫁妆,自从开封京城时就延续下来的婚俗你不是不了解,嫁女自来比娶媳花耗更多,等两家经媒妁议及聘嫁财礼的时候,高仁宽你千万别吝啬,否则我照样可以你高家毫无诚意为名,罢止议婚。”
“你,覃孙你个无耻老儿!”高仁宽要被气死了。
但覃逊再次击中了他的命门。
高家穷啊,偏生家里的女孩儿还多,高仁宽嫁女儿的时候都险些破产,那时多得覃逊借钱给他,到孙女这一辈,家境比过去还多不如,毕竟开封陷落,高家在旧京畿所余不多的家财尽都被辽人吞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