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为了寻找方才那阵声响的源头,我静默地向着身后的和室之中回首。
脚下的榻榻米上距离我不远之处,静静地躺卧着一只纯白色的纸鹤。
……奇怪。
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被什么人给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呢?
倘使我脑海之中的记忆并没有出错,上一次的“置换”发生之前分明还没有。
尽管这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事由……
尔后,我不由望向折纸所在的房间角落,唯有一个古旧的书橱被置于其中。
由此,或可设想——
当我于苏醒不久起身推开了那一扇障子窗后,室外八方吹来的晚风便将其从书橱之上吹落。
“难道……是‘缪小姐’留下的吗?”
短暂地沉吟了片刻,我开始向着那只纸鹤的所在行步。
窗外的庭院,依然透过大半敞开的窗口,向内吹来夹杂落雨的凉风。
在我轻俯下身、试图将其捡起的时候,纸鹤仍在晚风的吹拂之下颤巍摇动。
靠近眼前端详,方才发觉纸鹤的表面隐隐浸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油墨,似是从其内里向外渗透。
“折纸之上……写有文字?”
下意识便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我,开始将手中的纸鹤小心地拆解。
直至将其还原成为一张满布折痕的纸页以后,书写于其之上的文字才于我的眼前显露而出——
“哀哉哀哉长眠子,
苦哉痛哉狂醉人;
痛狂笑不醉,
酷睡嘲觉者。”
读过纸页上的文字,我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句或许并称不上出名的佛偈,出自家喻户晓的弘法大师——空海。
乃其著述《般若心经秘键》中所言。
是谁……
……又是为何要在这张纸上写下这般的佛偈?
假如说留下这一切的确实都是“缪小姐”,那么这些文字便应当有某种意义存在。
自从“置换”这一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以来……
——就此成为了我所无法触及的另一个半身的“缪小姐”,总是令我感受到一种仿佛深不见底一般的神秘感。
我未曾亲身经历过她故往的人生。
也未曾见证她往昔所感受的苦乐。
——唯独可见,这个不甚开阔的房间之中依然留存的事物。
坐垫与矮木桌,皆是一如既往地整齐放置。
衣物以及被褥,亦规规矩矩地收纳于壁橱。
足底所踏的榻榻米上,难见污垢或是划痕。
没有忘记合上的书本,也没有虚掩的柜门。
六叠大小的房间内,几无少女留下的印痕。
如若以后世的话语来说,兴许便该称之为“断舍离”。
——即“断绝想买回家但实际上并不需要的赘物”、“舍弃家中那些泛滥而又毫无用途的杂物”、“脱离对物品的执念换取游刃有余的空间”。
提出这一概念并且出版了同名畅销书的女性,与村上春树一样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的文学部。
而于村上春树的作品中,也不乏以房间的状态以及其中置放的事物来烘托居住者的心境的内容。
但若是要以眼前的房间来揣摩“缪小姐”的内心,而今我也只能够从中感受到一股莫大的虚空。
以至于……显得有些可怖。
“月轮在嗤笑。”
曾有人,作出过这样的表述。
——将月面因由陨石的冲击而形成的道道沟壑,视为月亮仿佛鄙夷又好似蔑视的谲异笑脸。
月在笑。
心若狂。
嗤笑的月轮,本不应存在。
“地狱本何处,孰观自心中……”
这是否……亦是一种“狂醉”?
心怀着这般难解的思绪,向着书橱处低垂下眼眸。
《妙法莲华经》、《大日经》、《金刚顶经》、《辨显密二教论》、《秘密曼荼罗十住心论》、《秘藏宝钥》……
书橱内收存的藏书,以释教的经典为主。
亦有诸如《一握之砂》、《心象素描·春天与阿修罗》、《邪宗门》、《山羊之歌》此类的诗集,以及《枕草子》、《平家物语》等古典文学著作。
而空海大师所著的《般若心经秘键》,同样位于眼前鳞次栉比的书籍中。
察觉到的时候……我已伸手从中取出了这本经著。
一页一页地将其向下细细翻阅过之后,一抹不同于经文的白色从中浮现而出。
——那是一张与纸鹤的色泽相似的、纯白色的稿纸。
“昭和九年,四月十二日,雨
方一结束早课,殿外便开始落雨。
不求甚解地读过了《普宁藏》的经义。
左右无事,便撑伞去看了水舍近旁盛开的白樱。
恍惚之间,便已是新一年的开学季。
再过数日,就要准备动身前往京都。
届时,我将离开这座在我过往的人生之中占据了偌大比重的寺院,于即将就读的那所学院与同龄的女孩子们一起独立地生活。
行期将至……
在我心中,却不知该说是忐忑更深还是期待更甚。
——据说,在抵达那所学院的校庭之前,须先徒步穿过一片樱花之森。
有记忆起便未曾离开浅草寺太远的我,几乎无法想象那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色。
于是乎……
石亭下,我再一次品读了去年方才离世的诗人贤治的长诗——
‘我这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