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柚伸臂揽紧她。
“若是城破了。阿姐一定要逃走,逃得远远的。切莫管妹妹,妹妹不过是一棵烂草,只需一点儿烂泥就能活下去。妹妹识人不多,却深信阿姐一定会像云一样飞在天上。”
阿柚环紧手臂。
“阿姐,若是到了那一刻,别管妹妹。逃,逃走,切莫回头。”
一只小手扯了扯花翥的衣角。
贺紫羽用力抱着花翥。“鹏鹏也是。”
花翥笑着松开他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阿姐在说什么?”
花翥不言。只是提起地上的三个人头,慢腾腾走去士兵围聚之处。路途中遇见两个四处躲闪的卖笑女,知晓了钱五带人来劝降之事。
卖笑女们已被聚集在一处,即便城中有几人不愿,也改不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松手,人头在地面滚了好几圈,拖拉出一道道血痕。
士兵望着她,噤若寒蝉。
她推开想要安慰的褚鸿影,站在最高处,抽出长刀,横刀对那些士兵大声道:“这三人以男子身份为傲以大丈夫自居,却做此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连面对面光明正大战一场的胆量都没有!我知晓你等中也有人不服,不服我杀了李把总,不服我每次都可从城墙上全身而退。不服便罢了,拿武器前来一战!我定让你等知晓何为本事!”
钱五大声道:“而今说的是送女子出城之事——”
花翥反问:“你有娘生没娘养?”
“贱.人!辱我母!”
“有娘生有娘养的人,如何干得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此话一出,那些被围聚在一起的卖笑女甚是惊讶望着她,眼中竟有了水雾,有人甚至抽泣起来。
花翥再度举起手中的刀。“想要将这些女子送出城,先得问问我手中的刀!”
挥刀直指钱五。
“来。”
那钱五面露怯意。
惜命的永远怕不要命的。
事已至此却也提刀而来。“到底不过是个女人。”
花翥笑言:“没错,况且,这个女子身上有伤。”
阵势方起,花翥便寻到了破绽。
刀起,血溅了一身。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朱曦飞也被响动声引来。
看见地上的残尸,问道:“猪妹妹,你额上有伤。疼吗?”
花翥心中一软。
忽然城中老者道,若不送这些女子出城,又该如何是好?
喘着气,花翥的刀尖直指城中老者。“将城中所有人给我叫出来!”
“遍处都是脏女人,怎能——”
花翥挥刀劈开身畔的瓦罐。“我不过想要问几句话。或让她们自己出来,或我提刀去请。”
那些女子终于出现。
花翥目光落在城中那些以扇掩面的女子身上。
不知怎的,想到了娘。
她也看见被七八个老妈子围着的那个少女,今日她穿着杏色的绣花软缎,披着雪白的狐皮。
褚鸿影站在距离少女不远的地方。慌乱瞄一眼,就连耳根都红透,手不住在怀中摸索,花翥知道他在找那朵蒲公英。
阿柚牵着贺紫羽远远站着,看着褚鸿影,紧闭着嘴唇,眸中有水雾。
贺紫羽垫着脚,却依旧没有寻到自己的娘亲。
花翥喘了一口气,道。
“见你们一面着实困难。事已至此,你们如何选?继续呆在家中,还是出城?”
一个老妈子轻声道:“送出那些女子不就行了?”
花翥大笑,笑问她们嫖.客更喜欢坠入泥潭的身份高贵的女人还是喜欢低贱的娼.妇?
“只要将这些女子送出城那些男人便会放过你们?!你们是在自欺欺人?这几日那青心的手段你们真未见?”
那老者沉默,道:“要相信那元帅。”
相信?
单就永安城对付流民那一手就让花翥深知相信谁也别相信东方煜教出来的学生。
“敢问老先生。他们若是不滥杀,而要你们家中女子做娘子如何?”
“若是未嫁,也算是个归宿。若是嫁了,一女不可侍二夫。”
花翥瞪眼,哈哈大笑。
笑得几乎流出泪来。
她想到了娘。
“此种时候还念着女德?着实可笑,等那些男人攻入城中——”
花翥一步步走向那群女人。
“他们会杀光你们家的男人。将你们抢走,将你们捆着你们的手脚,让你们连死都不行。而后他们在你们面前排好队,一个一个,直到你死。
“他们会豢养你们的女儿,待她们略微长大一些,她们便会成为过去的你。他们便杀掉你们的儿子,若是没有粮食,便将你们的儿子做成肉羹。”
城破,家院毁了,女子便无处可去。
就像她过去的那个家,像她娘,像那悬挂在树林中的森森人影。
就像永安城,从城中拉出一车又一车尸体。
女子永远是最好的赏赐。
“你一个女娃,说话怎么这般粗俗不堪?”
粗俗?
花翥哑然失笑。
这不过是永安城那日日夜夜告诉她的现实。
明荣城常年受紫阳关庇护,几十年来除了军事补给别的一概不知、不做。
男子尚且闲适,被关在家中的女子更是什么都不知晓。
她看着那位老者,声音微微发颤:“您老饱读诗书。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那老者肩头微微颤动,终于不再出声。
一直坐在角落未出身的褚燕离一声长叹。
花翥道,自古以来都道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只需做好家中的事情便够了。
结果如何?
家中无了男子,女子为了子女便要露面努力支撑家园。
城中无了男人,女人不也得上战场?
“既然女子也可出战,那为何不可第一时间便出战?非要男人死光了才能露面!”
“打仗便是一个死!”
花翥道:“在城中,也是死!”
既然都是死,为何要选择最耻辱的死法?
既然都是死,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说完这么多话,花翥累得接连喘气:“话尽于此。愿意与我搏一把的,拿起角落武器!”
哑然无声。
那杏色衫子的女子被一群妇人围着往家中走。
褚鸿影慌了,摸出那已彻底干枯的蒲公英花紧随其后。
那花却被老妈子狠狠打落,踩了一脚。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娼.妓之子!”
褚鸿影退入墙角,垂首,一言不发。
又一群女子走了。
花翥说的话没有任何用处。
——小花猪,你想改变,她们又可愿跟随你?又可曾觉得那是束缚?
花翥握紧拳。
“奴家、奴家要追随阿姐!”阿柚第一个站出,从墙角拿起一把沉重的剑。
乘着旁人不注意,她拾起那朵被践踏的蒲公英,放在洁白的手绢里,贴身放入怀中。
第二个。
第三个。
女子们拿起地上血迹斑斑的武器,接二连三站在花翥身边。
她们中不是卖笑女,就是那些为了孩子抛头露面换一口饭吃的女人。
她们都知晓,这是一场必死的旅程。
终究是死,何不搏一场?
花翥也知晓。
城外的军队攻入甚至不需花费太大的力气便可攻入脆弱不堪的城门。
对她来说,这也是一趟必死之旅。
终究是死。
即便是死,她也要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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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记别》最后一话哈。】
【说来,这几天的收藏虐得我都想给本书改个名字叫什么《花翥从军记》、《定北侯的诞生》之类的……(手动哈奇士)但最终还是决定坚守自己的审美~~~】感谢在2020-08-14 00:28:16~2020-08-15 22:4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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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