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明灰头土脸地站在一片废墟边上,神情恍惚。
倒不是因为他的婚房被烧了心里难受,更不是因为今天在一众宾客面前出丑了,他觉得委屈。
而是——纯粹累的。
他明明记得,当初和韩祎合谋搞这么一出大火的时候,没让人烧成这样啊?这不就是坑他吗?拿他当大罗神仙使唤呢?
晏怀明极其复杂地瞄了眼那个假模假样痛心疾首的韩某,长长地叹息着,做坏事真是太累人了,不仅活儿量大,还要保证质量,他可真是太难了。
晏怀明目光再一转,就看见崔戍野领着他的禁卫,押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径直去了别院。
两个人的视线隔空对了一下,各自明了。
晏怀明吩咐道:“陆叔,这边就麻烦你了,我去去就回。”
“殿下去吧。”
陆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晏怀明点点头,便拎着韩祎再次回了别院堂中。
灭火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见着脸上蒙了一层灰晏怀明和眉头紧锁的韩祎,大气不敢出。
堂下,崔戍野按着一个年轻小厮,恭敬地说道:“陛下,此人在大火之后曾试图从偏门离开,被我拦下后多次反抗,十分可疑。”
“火不是我放的!我是无辜的!”那人高声嚷着,慌张无措,“请陛下为小人做主!为小人做主啊!”
晏怀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再一抬眼,就发觉晏泽瞥了他一下。晏怀明随即低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晏泽的目光又落到那个被抓住的人身上:“火既然不是你放的,那你为什么要执意离开?是不懂,还是有意为之?”
那人哆哆嗦嗦回答道:“草民惶恐,草民今日正好负责烟火燃放,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触怒了平安王殿下,若是被逮到,还不知该受何种折磨!心一横,就决定先跑,没想到被这位大人拦着不让走!”
他这话说得可怜,实则棉里藏刀,将晏怀明踩得跟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似的。
韩祎不屑地笑了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一个叼盘子的家犬,我们还犯不着对你怎么样。”
萧琪蕊和他针锋相对:“韩先生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这场布局做得太明目张胆了些!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你这是要往本宫头上泼脏水!”
一时间,屋里剑拔弩张,火/药味极重。
不少人面面相觑,心中困惑不已,要说栽赃陷害,这也太明显了点,稍微琢磨一下,就能察觉出里头的文章。可要说不是,那这平安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费周章娶人家女儿,结果还一把火烧了婚房?就为了做这个漏洞百出的局?那就更令人费解了。
众宾客所想,也是晏泽所想。
他看得出来其中的蹊跷,但眼下没有最直接的证据,不能下定论。何况,这地方与他意义非凡,无论双方是何种目的,就这么烧了他的老宅,怎么能不让他胸中郁气横生?
良久,晏泽才缓缓开口道:“罢了,将这人收入牢中。崔戍野,你负责审问他。”
“陛下!”那人刚要喊冤,却被晏泽喝止:“怎么,不满意?”
“草民——”
“殿下!”
外头传来了陆慈的呼唤,只见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给晏泽行了礼,就转到了晏怀明身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串黑乎乎的东西,稍微动动,那玩意儿就响了好几下。
他附耳说了好几句,晏泽全都看在眼里,而他手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串钥匙。
钥匙?
晏泽心头大震,厉声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陆慈肉眼可见地抖了抖肩膀,很是踌躇:“从火场里,找到了一串奇怪的钥匙。”
晏泽瞪大了眼睛。
火场?钥匙?王绍!
“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婚房内,但,但是——”
陆慈左右为难之际,又听见六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口齿不清地说道:“不,不好了!我们在火场灰里,找到一具,一具——”
他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话都说不利索,晏泽被他这一刺激,脾气又上来了:“找到什么了!”
“一具尸体!”
晏泽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动都不动了。
六儿咽了咽口水,抹了把汗:“不认得是谁,就是年纪大了,挺慈祥的,被捆着手脚塞在床底下,火是没烧着,但是被活活闷死了!”
年纪大了,很慈祥——
晏泽眼睛一闭,再睁开眼的时候,竟然生生呕出来一口血。
“陛下!”萧琪蕊急了,慌忙扶住他,晏泽将她推开一些,一双眼睛里满是阴鸷和暴戾:“无妨,朕死不了。你,你去把那具尸体抬上来,抬来朕看看!”
“是,是。”
六儿慌慌张张奔了出去,晏泽气得整张脸煞白,他狠狠剜了一眼晏怀明,痛骂道:“你都要成亲了,不知道床底下塞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