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听出展昭话外有话,又见萨加姐弟一脸愤恨地瞪着昆兀及元昊等人,心知必定大有内情。他与大巫祝耳语几句,便向台下族人朗声宣布中断立族长一事,随后对面沉如水的昆兀硬声道:“今日族会,族人齐聚。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昆兀,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你务必要把事情给大伙说清楚。”
昆兀冷笑:“长老此话有失偏颇啊,听着怎么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您素来偏帮毕格族长一脉,我说什么,您信吗?既然那展昭言此事询问西夏国主亦可,长老何不去问国主,他可是萨尔朵的师兄,想必不会偏袒我这外人。”
元昊没想到昆兀竟会当场给他难堪,推他出去挡灾,心头勃然大怒。只是不等发作,就见自己身上聚焦了众多药族人的视线,睽睽众目下,一时发作不得,尤其当萨尔朵一瞬不瞬地盯视,愈发叫他坐立难安。思绪急转,连忙苦想对策,然不及拿出解决之法,就见萨尔朵施施然走过来,明眸含泪,痴痴道:“师兄,旁的事我不想理会,我只想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阿爸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元昊欲言又止,眼神却经不住飘忽起来,许久才幽声道:“没有……。”
萨尔朵惨然而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你曾说过,你我相交,不论身份,说你对我的喜爱源自真心,可今时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对我的喜爱便是囚禁我弟,逼死我阿爸,是吗?”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萨尔朵却似茫然未觉,继续痛彻心扉说道:“当展昭偷偷告诉我说萨加很可能是被昆兀囚禁,而这一切事件背后真正的主使者是你的时候,我不相信,还试图为你辩驳。因为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对我的心意一直是真的。可现在呢,利益当头,什么感情,皆是虚妄。我萨尔朵不过区区一个边陲小族女子,对你的宏图大业算得什么,就连你自私自利的报复心都比不上。可是,你既然敢做,怎么就不敢认了?!”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扫视过来,便如无数锐利的刀锋肆意切割凌虐,开辟无声的战场。元昊只觉郁闷塞胸,只感百口莫辩。有些事他是做错了,
萨加也恰时转身对台下众人道:“我这一个月音讯全无并非是去采药,而是被昆兀这老贼暗中抓了起来,囚禁在后山一处隐蔽洞穴之中。若不是昆姝暗中找到我,今日又请这位展大人出手将我救出,我怕是这辈子都要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了。”说完躬身向昆姝真诚道谢。
昆姝连忙摆手,“这些都是展大哥的功劳。是他在向我打听的过程中发现阿爸异样,又从蛛丝马迹推测出萨加被囚的位置,我才能在两日前顺利将人找到。”
“两日前?”长老不解,“既然两日前你便已找到萨加,为何不将实情告诉我们这些族老?”
“展大哥说如今的药族风雨缥缈,敌我难辨,族老之中也难免被收买渗入,若我这么做了,很可能打草惊蛇,救人不成反被他们抢先一步获讯将萨加灭口。倒不如按兵不动,待阿爸发起族会谋夺族长之位,必定有所疏忽,再趁隙将人救出不难。”
不少族老听了纷纷点头,连夸展昭心细如发。长老更是长鞠一躬大礼谢过展昭仗义出手,救下族长一脉独子。展昭见状连忙托人而起,谦逊道:“受人恩惠千年记,药族予展某有救命之恩,如此报偿,实乃分内之事。承谢有愧,不敢受之。”说完,亦以大礼回谢。
长老心感宽慰,暗道自己当初没救错人。这时族老中有人问萨加:“囚你的事既是昆兀所为,又怎么与西夏国主扯上了关系?”
萨加义愤填膺道:“昆兀十分谨慎,就如之前他行事张扬打的都是契丹赤王的旗号,在我被囚禁的日子里,他也不曾松懈,始终诱导我认定其是被赤王指使。直到数日前,昆兀可能觉得大局将定,我已毫无威胁,这才漏出了实话、原来真正与其暗中勾结的不是赤王,而是眼前这位处心积虑的西夏国主。由此可见,我阿爸也非赤王所杀,而是他二人以我为质,逼我阿爸自戕嫁祸赤王。”
“胡说八道!”元昊忽然冲上去抓住萨尔朵双肩,激动道:“是,我是跟昆兀有来往,我也承认有扶持他来争夺族长之位。但那只是为了给你阿爸一点压力,让他可以松口把你嫁给我。囚禁萨加是昆兀自作主张,我全不知情,我也是事后才知此事。”
“那阿爸的死呢?你敢说跟你毫无关系?”萨尔朵悲愤质问。
元昊怔了怔,满面纠结复杂,许久才缓缓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你阿爸找到我,只跟我说昆兀将萨加抓了起来,逼他退下族长之位。我虽气愤昆兀自作主张,但一直以来我们都打着契丹的幌子暗中来往,不可能贸然揭其老底。于是我主动向你阿爸求娶你并保证一定会将萨加救回。谁想你阿爸一方面担心萨加安危,一方面因你倾心赤王还抱了一线希望,认为只要赤王应了与你的婚事,自能化干戈为玉帛。不想赤王拒婚,你阿爸一时想不通走了极端,为让你死心竟以死嫁祸。若说是谁逼死你阿爸,赤王难辞其咎。阿朵,你相信我,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根本没有理由害你和你的家人。”
萨尔朵闻言怒极反笑,“赤王难辞其咎,你便无罪一身轻?你把过错都归咎给赤王,自以为真心不二,可你又做了什么?骗我为你领兵攻辽,将救过我的展昭视作人质,明知昆兀囚禁了萨加,也不闻不问。人说患难见真情,我的好师兄,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认人不清的是我自己。”
“阿朵……。”
“你没资格叫我!李元昊,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