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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 了解(1 / 2)

一场本会死伤无数的巨大冲突莫名消弭于无形,让城内城外许多人仍发懵,觉得有那么点不真实。

展昭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的萧茹韵,不由心生怜惜。无论可汗还是赤王,事发之后,都对她近乎漠视,无人问津。也是展昭一贯心软,怕萧茹韵情绪激动下再做出什么自戕之举,干脆点了她睡穴,将人带到自己营帐。

萧茹韵虽被可汗当着万千臣民的面厌弃,终究还揣着个惠妃娘娘的头衔。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实为不妥,展昭自是懂的避嫌,所以刚把人安置好就毫不犹豫离开营帐。抬眼便见白玉堂在帐外候着他。白玉堂用拇指捅了捅另一边帅帐方向,道:“那边内讧了。”

展昭颔首,与白玉堂并肩疾步赶去。还未掀开营帐门帘,就听一声怒吼隔着帅帐震得两人耳朵发麻。

“赤王殿下难道不知我全军将士愿追随你起事是要冒着多大风险吗?我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死不计,就为助你登基。谁想你倒好,为了个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女人,竟将这大好的局势白白葬送。你可知,你一时的妇人之仁,给了可汗苟延残喘的时机,将来倒霉的不只你一人。若最终无法绊倒可汗,我们所有人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听声音,并不熟悉。可能是一同起事的某位将军。不过接下去说话的人展昭就熟悉多了,明显是耶律晋琛无疑。

“王爷休怪末将多嘴。你今日这决断确是太过愚不可及。既然我们已施计将可汗的两路大军调走,令京畿防御空虚,就该按原计划一举攻城,岂可半途而废?王爷这般作为,让末将实在无法向下面的兵将交代。”

亦有人冷嘲热讽。“本将军本以为自己一直跟随的是明主,谁想竟也有色令智昏的时候。”

“今日本该攻破上京,血洗皇庭,斩杀昏君。可赤王你明明离可汗之位就差那小小的一步,却自甘堕落,为了一个女人主动放弃了,叫我等实在气怒难消。”

帅帐内争执、咆哮此起彼伏,感觉耶律宗徹像是惹了众怒,今日若不给个说法,决不罢休。而展昭与白玉堂恰在这最风声鹤唳的当口掀帘入内。

里头众将对突然到来的两个先是一怔,随后便有一身材魁梧的将军爆喝道:“帅帐也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进来的?滚出去!”

说着竟欲动手赶人,被樊尔泰适时挡在身前阻止了。

耶律晋琛亦上前维护:“他是我赤练军中军前锋,不是外人。”

那将军上下打量展昭,难以置信:“他俩这装束这长相明显就是彻头彻尾的宋人啊。赤王,你居然用一个宋人做中路前锋?你他妈的头壳坏啦?!不,是我头壳坏了。老子居然会带着我那帮兄弟把命交到你的手里,老子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忍不住频爆粗口,那将军的唾沫星子都几乎喷到耶律宗徹脸上,然即便被如此逾矩对待,耶律宗徹也是处之淡然,一脸云淡风轻。岂料越是这样,越叫那些一同起兵的将军觉得愤怒。就连与耶律宗徹是堂兄弟的耶律明哥,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在一片声讨声中,一阵低沉而悦耳的笑声不合时宜响起。众将看去,只见那莫名发笑的人竟是展昭。

樊尔泰不解:“你笑什么?”

展昭眉眼弯弯,笑容有如一汪春水,竟隐隐有驱散帅帐内剑拔弩张的趋势。“各位将军急躁了。王爷今日所为,看似愚不可及,实则都是深思熟虑,没有比今日这样的结果更好的了。”

“什么意思?”

“若今日王爷率军攻城弑兄夺位,你们觉得如何?”展昭不疾不徐道:“这样的可汗之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终究会被天下诟病。未来也定会生出隐患,叫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效仿,如此契丹内乱不止,连年虚耗,这便是众位将军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众将哑然。

“而若强攻上京城,必然会造成血流成河,王爷一向心系契丹百姓,又怎会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来?所以,从一开始王爷就没有想过要攻城。”

耶律明哥已坐不住,倏地站起,向展昭走近两步。“既然不欲攻城,那又为何要集结我们数路大军围城逼宫?”

“理由很简单。可汗设计谋害王爷,王爷不愿用铁血手腕还击,难道还不能寻个由头将一切真相大白天下,叫其失去民心吗?今日看似赤王殿下冲动起兵,实则是对可汗罪行忍无可忍下的声声控诉,这世上的人心总会偏袒受害的一方,百姓心中亦有一杆称,自有定论。王爷最终未有攻城,一来保留了实力,避免军方的损失,二来也叫全城百姓记住了王爷的心软,只要届时遣人到百姓间鼓吹一番,言王爷之所以放弃攻城不是因了旧爱,而是不忍生灵涂炭。这民心一失一得间,孰优孰劣,各位将军也是聪明人,当有自己的判断。”

耶律明哥求证般望向耶律宗徹。“赤术,这位展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一直坐得纹丝不动的耶律宗徹终是耐不住起身。他一步步走向展昭,眼中眸光熠熠。

今日之计,他其实谁也未露口风,不想在旁人俱是不解指责之际,那人竟能把他的心思猜得一点不差,如此谊切苔岑、莫逆于心,怎能不叫他动容?

站定展昭跟前,浅浅一笑如春风化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唯尔展昭。”

本已抬手情不自禁想要抚上那人脸庞,但被一旁不发一言的白玉堂用眼刀子戳了戳,只得不了了之。耶律宗徹旋身回转,再度端坐帅位,气度斐然。

“你们真当本王如此昏聩,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辖下千万将士的性命前程?是,你们只看到古轸以萧茹韵威胁本王,但其中的门道你们却不懂。萧茹韵是假,不过是个引子,古轸真正在暗示本王的是他手里还捏着太后等人为质。若当真不管不顾起兵逼宫,那本王那些血亲的性命一定会丢在前头。”

众将沉默了。他们可以漠视萧茹韵的生死,但太后等人却不得不顾及。

又一将军道:“就算如此,王爷答应将命运交托紫婵宫,是不是也太儿戏了?这提议是宰相萧思贤提的,他曾是可汗帝师,看适才可汗忙不迭应下,明显对紫婵宫宫主的选择极有把握。”

“萧思贤确是众所周知的帝师,但别人不知道的是,他也曾是本王的启蒙恩师。所以,自从他接掌宰相以来,从不参与本王与古轸之间的博弈,地位超然。至于那紫婵宫,也不是萧相的意思,是本王要他提的。适才围城时,他出城来做说客,本王便与他单独密谈良久。萧相既不愿看到内乱动荡,自然只有配合本王,用一种最温无害的方式过渡朝局。当他顺我之意说出紫婵宫这提议时,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放弃了古轸,为我所用。”

耶律宗徹没有说的是,萧思贤之所以偏向他,也是因他答应萧思贤即便夺取可汗之位,也绝不会杀害古轸。

“可是……王爷你当真有把握紫婵宫的新任宫主会选择你?若是戚公子当了宫主还好,若落到那叫紫瑾的少宫主头上,依着先前行围之时他展现出的与可汗间的交情,只怕……。”

耶律宗徹向展昭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忽而笑道:“无妨。无论是小戚还是那紫瑾,本王都有把握,他们会选择本王。”

有了这样自信满满的保证,众将这才顾虑全消。想到耶律宗徹竟能不费一兵一卒,以种种巧妙手段设局下套谋取帝位,此等智计过人,皇族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最令人佩服的是,赤王素有格局,行端身正,贤善待人,让他们打心眼里觉得没跟错人。

众将心结尽解,自不好意思再留在帐中叨扰,于是纷纷告退。展昭与白玉堂遂也拱了拱手,一同离开。白玉堂留了个心眼,趁展昭出帐,稍滞后一步。他冷着眉眼,对耶律宗徹道:“我不管你打得哪门子算盘。你若想向猫儿借势无妨,但若再害他生出半点损伤,五爷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说罢,接踵而去。

独留下赤王无奈苦笑,心中喟叹:这锦毛鼠平日看着没那么精明,怎么每每碰上展昭的事,都像生了七窍玲珑心,竟敏锐至此?

对于如何说动紫瑾,他还当真将宝押在了展昭身上。只是白玉堂的这番警告却也给他打响了警钟。

为了那人安危,他确得反复斟酌,谋而后动。

门外,展昭等白玉堂出帐,这才两人并肩一同往回走。

白玉堂突然问道:“猫儿,你不会觉得那赤王很可怕吗?”

展昭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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