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说,先生是百年难遇的悍将,至今仍旧无人能出其右。”
“以讹传讹罢了。”
“所以先生究竟为何助我?”
“敢问,李藏均是你什么人?”
李藏均……这是师傅的本名。岑吟有些惊讶,原来他认识藏均先生?
“正是家师。”她拱手道,“先生认识我师傅?”
“你这把剑是他的。”公输缜说着,指了指岑吟背上的青锋剑。
“是……临下山前师傅所赠。”
公输缜点了点头。他将头转向桌上包裹,示意岑吟随自己离开此处。
岑吟拿上包裹,同他一起跃上了客堂。外面天已渐亮了,公输缜抬手遮在脸上,显然并不喜光。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他喃喃道,“昔时稚童,今已经年。当真唏嘘。”
岑吟背光看着他,那青铜面具泛着绿光,已然十分腐朽。
“先生为何不摘面具?”
“相貌丑陋,不堪一见。”
“看来先生也是个异人。今日有劳先生相助,不知该如何答谢。”岑吟施礼道。
“不必如此。”公输缜道,“我也用不上些什么,只是这面具有些旧了,若真想谢我,不妨送我张面具就是。”
“先生放心,回头一定烧给你。”
岑吟再次谢过他,同他道别。刚欲跨出那黑乎乎的门槛时,公输缜却忽然叫住了她。
“你师父这把剑,原是有名字的。”他对岑吟道,“你可知晓?”
“我并不知。”岑吟惊讶道,“这把青锋剑有名字?是何名?”
公输缜沉默了。他在屋中立了许久,才低声开了口。
“此剑名……言不由衷。”
岑吟听闻,将背后利剑拿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剑鞘上并无名,但却在右侧隐秘处写了一行小字,很是飘逸精致。
她低下头仔细辨认,却发现上面的字写的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替我问你师傅好。”公输缜道,“就说,公输行藏拜上李仙君。”
岑吟当即应下。这时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再回头时公输缜已不见了踪影。
她刚刚迈出门槛,就见余峰急匆匆赶来,像是找了她许久。
“君故,你这是去哪了?”他对岑吟道,“还不走,在这里等着用晚膳吗?”
岑吟答应着,同他一起朝外面走,路上把所遇之事,所见之人都悉数告诉了他。
“你竟在此地只待了一夜?”余峰别的不论,却对这件事大惊失色,“你可知外面已经过了十几日了?这若是一个不慎葬身此地,可叫我和师傅如何是好!我就说不许你独自下山,偏偏师傅——”
“师兄,你不要总是草木皆兵,我这不是好好的。”岑吟制止他道,“殊不知慈母多败儿,慈兄多败女啊。若事事不许我亲力亲为,你这是想我做个废人不成?”
“乱讲!”余峰怒发冲冠,“我只是不放心你孤身在外,谁知引出你许多话来,真是女大不中留!”
两人说着,已走到了屋外。小寒和狐金雀正在等她,见她来了,便同她道别,欲回观中了。
“真是想不到,这地方这般诡异。竟将我等困在其中多日而不知。”小寒叹道,“我看他张贴榜文,便来试试身手,结果可真是不如我所愿。”
“何止啊,本来捉了那狐猞猁,还算意外之喜,谁知这个瘪三竟给我跑了!”狐金雀啐道,“他最好给我小心些,下次见着了,一定剥了他的皮,拔了他的狐尾,割了他耳朵!”
小寒噗嗤一声笑了。她拉了拉狐金雀的手,那美艳狐女气鼓鼓地看着她,还是化成了先前那围脖模样,盘在她脖颈上,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今日有劳两位相助了,感激不尽。”岑吟对她道,“日后若有用上我之处,只管开口,定当帮忙。”
“哪里哪里,还是要多谢女冠。”小寒谢道,“若何时有空,也来我观中坐坐,带你看看崇屏山大好风光。”
“自然,多谢多谢。”
“那小寒就先告辞了。”她说着,起手道别,“也不必相送,有缘自会再见。”
岑吟与她互拜,目送着她远去。这时候,旁边忽然有人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像是听久了客套话耳朵发痒。
“哟,出来了?”那人睡眼惺忪道,“走吧,走吧。剩下的交给那些鬼卒善后就是。”
岑吟侧目而视,见萧无常伸着懒腰,从门口坐了起来,一副懒散模样。
余峰打量着他,见他颇有些气度,心知出身不凡,又听岑吟说他是佛国护法,便拱手行了个揖礼。
“我师傅曾言,君故下山后自有贵人相随,想必应当就是阁下?”他问道,“这些时日,有劳阁下帮扶了。贫道余峰,字入海,见过先生。”
“不敢当,在下萧释,字无常。”萧无常还礼道,“我受神女之托,特来护卫左右,不过分内之事。”
“先生竟见过神女,果然非凡人也。”余峰笑道,“只是这一路凶险,非寻常人能可应对,不知神女娘娘可有给先生护身法宝?先前她将昔日拂尘给了君故,料想也当有东西给先生防身。”
“你好厉害的嘴,”萧无常骤然道,“看似句句捧我,实则试探于我,想让我拿出神女信物自证身份是不是?”
“不会,不会。”余峰温和笑道,“毕竟先生比我等离神女更近些,且对君故多是照拂,无论有信物与否,我还是信先生的。”
“你这种谦谦君子,我见得多了。”萧无常却不客气道,“看似温润,实则颇有心机,表面上谦虚,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的确如此。”岑吟点头道,“我师兄就是胆子太小,太按规矩办事。若是他野心再大些,监院之位恐怕已经是他的了。”
萧无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余峰哭笑不得,硬生生被噎得说不出话。
“少郎君,你有些欺负人了。”一个少年声在他背后道,“俗话说张口不打笑脸人,人家态度蛮好,你倒不依不饶。”
“哟,你这是要做我主子是吧?”萧无常转头道,“枕大人,那您说,我该怎样做?”
“吃药。”
“我……”
萧无常瞪着那绿衫少年半晌,还是拿下腰间的葫芦,从中倒出一枚金丹来放入了口中。
他还欲说些什么,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竟是在喊他的名字。
“萧释!喂!萧释!”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金衣少年立在那边,一头短发蓬乱嚣张,穿着轻便锦衣,头戴银锢,正晃着头用脖颈甩一根棍子。
他两手负在身后,只脖子在动。那棍子在他脖上呼呼转圈,很是生猛。
“萧释!过来!”他一边晃脖子一边嚷嚷道,“吃我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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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