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将军生前十分廉洁,纵然死了也是孑然一身,从来是心无挂碍一身轻。岑吟骤然烧了这许多不知何用的东西给他,弄得他也十分茫然,不知她是何用意。
岑女冠当即就被吓醒了。她惊魂未定,开了门去茶室喝水,还叫醒了萧无常,忐忑不安地把梦中所见之事告诉了他。
萧无常沉思了半晌,忽然打了个响指,显然有了主意。
“我知晓了,定是你只烧了个园子,却没烧房屋仆役给他的缘故。”他斩钉截铁道,“这样,你白日再去买个庭院,还有仆人,杂役什么的。再来些桌椅摆设,挑古朴些的。对了,还有女人。”
“女人?”
“你想啊,他独身千年,又是厉鬼,定然是无人相陪。你送些女人给他,他一定高兴。”
“这不对吧,”岑吟摇头,“公输先生不像是好色之徒啊,若说给你,我倒是信的。”
“我哪里像好色之徒了!”萧无常气得头发都飞了,“我好心帮你出主意!你不要事事都扯到我头上来!”
“好好好,听你的,我明天就去买。”
岑吟忐忑不安地回了房,乱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一早,她醒了便拉着枕寒星,起身同去丧葬屋。照着萧无常说的,竭尽所能又买了许多东西。
因着她买得太多,那婆子千恩万谢,还雇了辆车替她送到十字口。枕寒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烧了一处大庭院给公输缜,足有三层,还带了马厩,园林,松竹柏,桌椅,床榻,浴桶,茶具,器皿,各色玩物,并一扇典雅的大屏风。还有许多马匹,仆人,围棋象棋,和三五个美艳绝伦的……纸扎女子。
“女冠……”他犹犹豫豫道,“你这是养……养外室吗……”
“胡说!”岑吟呵斥道,“这都是你主子的主意!与我可不相干!”
她一边烧着,一边絮絮叨叨,不断念着冤有头债有主,若有差池,请找正主。
“公输先生,你若是满意,就只管托梦给我。你若是不满意,就托梦给萧无常。横竖是他的不是,骂他就是。”
路上回来的时候,见小扶桑民众已将傩祭置办得差不多了。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彩灯,做了许多祭祀礼品,奉纳金银,供品酒水。想来这明日祭祀,应当是热闹非凡。
“小扶桑都已准备万全,想必大扶桑更是不在话下。”她对枕寒星道,“那大扶桑里多得是达官显贵,装点得大约很是华丽。若能去看看就好了。”
“这有何难。”枕寒星淡然道,“我家少郎君横竖是有神通的。让他去偷一份入城文书,不就进得去了。”
“那可不成,我们是修行人,不干这坑蒙拐骗之事。”岑吟立即拒绝,“你少郎君还是佛国人呢,更加要谨言慎行。”
“只怕难啊。”枕寒星叹道,“指望少郎君谨言慎行,还不如指望他生孩子。”
“他不是生不了孩子吗?”岑吟忍不住问,“听着好像是说……身上有疾?”
“女冠有所不知,金刚经有言,三界六道之物有四生,乃胎生、卵生、湿生、化生。”枕寒星摆出一副学究的样子扳着手指道,“凡人属胎生。少郎君已不是凡人,虽未正式册封仙君,但横竖也差不太多。因而他不属于这四生范围内,自然,按照凡人的说法,他也就生不了孩子。”
“萧无常生不了孩子。”岑吟又走了神,只听见了这最后一句,“大约是无生育之能。无妨,倒也不是坏事。”
枕寒星阴森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罢了,都一个意思。就如此解释吧。”
客栈内,萧无常正把酉阳杂俎蒙在头上午睡,忽然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恰从梦里回神,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他也做了个怪梦。他梦见公输缜在一处偌大的庭院里东奔西藏,模样竟有些仓皇。
他那庭院有三层楼阁,一应家具摆件颇为齐全,洒扫仆人也各司其职。但在他身后,却有三五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对他围追堵截,大有把他拆吃入腹之意。有两个生得比他还高,脸蛋上圆圆两处红印子,挥舞着手绢对他穷追不舍。
“荒唐!荒唐!”他一边跑一边怒道,“烧这般物什!何为!若有功而受箓,以此器谢我,吾宁为匹夫也!”
萧无常被他骂醒了,意识到不好,手忙脚乱地奔出门去,迎面遇见岑吟回来,一把扯住她就朝外面走。
“你这是做什么?”岑吟被他吓了一跳,“如何这样慌乱?莫不是客栈里有老鼠?”
“不是!”
“那就是……丑东西咬了你?”
“也不是!”
“那……”
“公输缜托梦给我了!”萧无常拽着她一边走一边急道,“我的姑奶奶,你烧了什么鬼纸女给他?如狼似虎的追着他满院子窜,看样子是不榨干了他不罢休啊!”
岑吟一听,吓得脸都绿了,急忙拉着他朝着丧葬屋跑,买了很多镇邪之物,还有几个壮汉力士,重新烧了,唠叨着说送这些男人来配那纸女。
随后两人回来,皆很有默契地倒头便睡,都想看看可有解决那将军的为难之事。
这回梦里总算安静了许多,竟不见了那些纸女,大约是被公输缜打发掉了。他自己则跟那几个力士凑了一桌六博,还打了双陆,旁边更是置着许多投壶射覆之物。
他换了一张青铜面具,是岑吟烧给他的东西里最像他旧物的一个。桌子上还备了一些酒水衣裘,谁输了便要饮酒受罚,以裘衣为赌。看得出来,公输将军兴致极好,不时还会笑上两声,困了就去那内房休息,着实好好地睡上了一觉。
岑吟见那庭院初具规模,便又仔细看了看,记下还有哪些可用之物或是缺少之物,回头一路走着一路再烧给他。
一梦黄粱尽,两人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果然,是先前烧的纸女不太对劲。”萧无常叹道,“回头我们看看,有没有更美貌端庄些的纸人,或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贵女年轻早夭,可以说媒给公输将军。想来他是喜欢温良些的。”
“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岑吟啐道,“将军显然心不在此事上!人家是厉鬼,哪有心思儿女情长!你真给他烧了三妻四妾,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吗!”
“原来是这样?”萧无常大惊,“可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有男人不爱美人的?”
“我看难过美人关的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要是难过!我就娶了那阿修罗女了!”
“枕寒星!你记着点!”岑吟忽然喊道,“多关心下你家少郎君,看他难不难过。若他哪日面露难过之色,你就去跟他那阿修罗女提亲,他要娶媳妇了!”
“是,女冠。”
“荒唐!”萧无常火了,“以此器送我,吾宁为匹夫也!”
“……成吧,你若执意要当匹夫,我也奈不得你。”
“我!你!哎呀!”
萧无常给她气了个半死,躺在榻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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