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好……”它低声问。
岑吟看了看门扇,又看了看萧无常,上前又推了他一把。
“白面郎,你……使使手段。”
“我不成了,手段低劣,打不过她们。”
“我信得过你,狭路相逢,勇者为胜。”
萧无常似笑非笑地立在门边,既不动也不出声。过了片刻,他忽然朝那窗上小洞伸出手,像是要撕开它。
咔地一声,突然一条白生生的手臂破窗而出,一把抓住了萧无常的手腕。
屋内响起了凄厉笑声,接着门扇破开一个个大洞,无数条惨白的手臂从中伸出,张牙舞爪地勾住萧无常臂膀,像是要把他拖入其中。
那些东西来得突然,白惨惨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岑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梦魇那日,出现在她床边的那些鬼手。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萧无常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他漠然望着那些挥舞的手臂,像是在犹豫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窗扇忽然裂开大半,三五个女鬼披散着头发破窗而出,凄厉地哀嚎着冲向萧无常,白森森的手指狠狠抓向了他的眼睛。
啪!
一声清脆鞭响,回荡在宫阙之中,震得那瓦片颤动不已。
鞭响之后,岑吟发觉四周忽然空了。她与萧无常站在一处绞架前,上面横梁上齐整地吊着十几个女子,都歪着脖子,吐着舌头,有些人眼珠还圆圆地睁着。
她们一动不动,风一吹便前后荡着,影子晃动不停。
[既是犯了错,便死有余辜。]一个老内监的声音道,[太子殿下,切勿心生怜悯。]
绞架不远处,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也梳着总角,正仰头向上看。
[她们平日里待我极善,从无逾距。]
[殿下,人之善恶,在心不在面。焉知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还望殿下多留心些。]
那孩童没有作声,仍是朝上看着,许久未动。
耳边再度传来笛声,岑吟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还在偏殿外,门扇完好,纸未破损,四下里干干净净。
萧无常手持一把虎骨长鞭,站在门前不动。他见岑吟回了神,便朝那门猛抽了一鞭子,门扇瞬间应声而开。
但里面空荡荡的,别无他物,当只是个堆积杂物之处。
岑吟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去里面搜寻。但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眼见着百寻不成,她有些疲倦,便坐在了长椅上休息,神色也有些低迷。
萧无常坐到她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岑吟不喜欢他那双鬼眼,便伸出手去遮他的眼睛。
“这郡里不干净啊。当真是什么都有。”她对萧无常道,“可寻了半天,仍是不知寝殿在何处。”
蜜官在一旁飞舞着,不断四下张望,大约是在看可还有什么未行之处。
萧无常却忽然笑道:“为何非要去寝殿呢?”
“那蝴蝶说的——”
岑吟正说着,忽然一顿,转头看向那蝴蝶。蜜官正在远处徘徊,来来回回,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萧无常指了指那蝴蝶,又指了指岑吟,随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岑吟会意,有些迟疑,又不能确定。
“蜜官,你可找到了什么?”她问那蝴蝶道。
蝴蝶却道毫无头绪。岑吟想了想,以为整座宫殿几乎都搜遍了,好像只有那后殿的正堂还未去,不如先去那处看看,若还无线索,再做打算。
“要是有谁能指点指点就好了。”
她正低头沉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响动。那地方原本空荡无物,只有一道高耸台阶,宽敞笔直地通向顶层楼阁。
但岑吟转头时,却见台阶下站了一个人,仰头一动不动地朝着上方看。
那人来得莫名,毫无预兆。岑吟仔细分辨片刻,却发现并非活人,又是那青衫公子源今时。
“来时见到了很多个,怎么这里也有一个?”岑吟疑惑道,“难不成他即便是亡故了,也要在此地镇守四方不成?”
萧无常也觉得不对劲,但那金色蝴蝶却突然朝着那男人飞去,徐徐落在他肩头,似是在盯着他看。
可惜,那人就只是一个不会动的塑像。
岑吟见他一直望着阶上楼阁,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正堂开着门,门里漆黑一片,却不断有阴气渗出,一点点飘散在烛龙郡中。
她与萧无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朝那石阶走了过去。
蜜官正栖在源今时肩上,见她来便立刻起身,飞舞在她身后,片刻不离。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不其然,太子寝殿就在那正堂之后,只需绕上几个弯,便可推门而入。
岑吟进入后,觉得寝殿十分简谱。太子似是不喜奢华,只摆了一张木榻,几处烛灯,还有些存放兵书的小案,异常简单。
她细细观这居所,却凭格局推断此人大约很喜爱彩绘壁画。他寝殿的隔扇,屏风与墙壁上皆是绘着人物山水,大多是兵家典故,也有些寻仙访道之法,和零星几个舞乐之女。
萧无常与那金蝶都在四处查看,岑吟却始终盯着壁画,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太子殿下……莫非也有长生之意?”她自言自语道。
“中土许多神仙轶事,皆是一朝太子成仙,光是太平广记里就有好几个。”萧无常摸着墙壁道,“想来能当太子之人,本就非凡,若真想修行,当是比寻常人容易许多。”
“那这些太子,如何才能成仙?”岑吟问。
“术法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炼制丹药,服食云母,丹砂一类。”萧无常在寝殿内寻着暗格,一处一处摸着,“或有些被仙女看中,拉去配了夫婿,借着裙带关系位列仙班,也是寻常——”
“可有以女子炼丹之法?”岑吟忽然道。
她此语一出,萧无常与蜜官都有些惊讶,纷纷转头看她,像是有些不敢信。
“你为何这样问?”萧无常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岑吟点头,让出身来请他们看壁画,“这寝殿的墙壁上,有一幅绘制得乃是炼丹图。看情景,似是将妙龄女子割腕取血,装在桶中,熬成小小一碗,再混朱砂云母做丹药。”
蜜官飞过来,盯着壁画仔细看了一会,发出一声叹息。
“大约太子也甚是喜欢鬼神之说吧。”它猜测道。
“你先前说,那女子神隐之事乃是人为。是他盗了人,藏在了这烛龙郡里。乍听之下并无异处,但仔细想来,逻辑不通。”岑吟道,“或许换成……其实是烛龙太子盗女,派了一人来做此事,更合理些。”
这烛龙郡是太子地盘,连出入都分男女,若无他的授意,谁盗了女子能送到烛龙郡里来?
哪里有寻常人偷了女子,往这里藏之事。应当是太子要女人,外面往这里送才对。
女人。寝殿。太子。
若自己也是被选中的女人,此时会发生何事?
“你这蛾子有鬼。”岑吟忽然指着那金色蝴蝶道,“从你入郡,便处处维护太子,颇为惜才。你如此做,可是源风烛授意?”
“女冠,此事——”
“源风烛此人狡诈,一句真话都没有,做事也鬼鬼祟祟,不敢明目张胆,若非看了这壁画,我还要被蒙在鼓里。”岑吟厉声道,“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盗女之鬼,分明是源风烛同那太子合谋,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冤枉!”金翼使大叫,“郡守无辜!”
“你还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砍了你!”岑吟瞬间拔出剑来,指向那蝴蝶,“若是萧无常不来,我便要被你独自诓骗到此处,给那太子杀剐!”
那金翼使还欲解释,旁边却传来却砰地一声,只见萧无常双手在后,关闭了寝殿的正门。
一下子屋中便幽暗下来,唯余几盏长信宫灯还亮着烛火,眼见着亦是快熄灭。
“你这是做什么?”蜜官惊讶道,“你……你们两个……”
萧无常拍了拍手,冲那金蝶微微一笑。
“若猜得无错,那些女子定是在这寝殿中了。”他道,“大约是这屋子里还有什么机关,需得打开才是。”
我等如今做得够多了。既已到此处,这机关,便由你来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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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