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宫-落井(2 / 2)

历来元辰宫,大多是此人心魂之映射,有殿堂,有草屋,贵贱不同。元辰宫内一应事物皆对应主人五行、五脏、气运、康健、财运或福报等。不过,在华丽也终究只是一间屋子,像萧无常这样,是极其完整的一座府衙的,岑吟从未听说过。

她急着找正殿,是因为正殿对应的乃是心脉。殿中必然会供奉着一盏命灯,她想去看一看萧无常的命数究竟如何了。

可谁知正殿未到,她倒是先到了厨房。

岑吟停在厨房外,见里面似乎很宽敞,便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她来到门边站定,缓缓推开那扇木门,发现厨房十分干净,灶台一尘不染,下方柴火却是熄灭的,厨房里的水缸和米缸也都是空的。

这不太好。岑吟记得师傅曾说,柴火不旺,则命主运势不旺,食水为空,则命主饥寒交迫。她心说萧无常是护法神,理应当不受这些事桎梏,但又一想他吃不得凡间之物,到底还是不能享口福,竟然也能对上。

这样一想,岑吟便来到灶台边,弯下腰来,试图点燃那里面的柴火。

但忽然间,她隐约感觉……门外好像有人。

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十分明显。岑吟瞬间转头,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白惨惨的人,从头到脚一片白色,像是涂了一层白灰,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岑吟哪里有防备,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那人就忽然抬起手来,竟张开口,吐出一条鲜红的舌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要扑过来。

她心头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却撞在了米缸上,一下子便栽倒了进去,撞得肩膀生疼。屋子里有脚步声传来,一步步朝米缸挪动。岑吟心知那东西过来了,情急之下捂住自己的口鼻,在米缸中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脚步声一下子就停滞了。那东西像是失了她的方向,竟然没了动静。

岑吟以为他走了,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就见米缸上方出现了一张白惨惨的脸,泛青的眼珠用力向下瞟,死死地盯着她看。她急忙又捂住了口鼻,那东西却不走,一直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岑吟几乎要背过气去时,那东西忽然缓缓收回了头。有脚步声朝屋外挪去,随后就消失了。

岑吟松开口鼻,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她从米缸里站起身来,勉强爬了出去,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一边离开了厨房。

她不再想着给灶台点火了,心中一阵后怕,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像鬼又不像鬼,但想来……这地方肯定不止一个。

岑吟屏气凝神,一路快步朝正堂走去。走着走着,却忽然经过了一处偏房,那里面隐约透出光来,有灯烛气息,竟像个供神的屋子。

既有神龛,岑吟自然十分好奇。她踌躇了半晌,还是上前去,又推开了门。果不其然,那里面有一处供神台,两旁立着旗幡,底下放着蒲团,神位上还置着果盘与香炉。上面供着六尊神像,最上面一尊是释迦,下方两个一位是慈航真人,另一位是三曼多跋陀罗菩萨。三位神像皆有莲花座,纤尘不染,显然十分恭敬。

这倒是不难理解。萧无常是佛国人,自然信仰佛国诸神。既信奉,心中便有菩萨,因而元辰宫里有神位也不足为奇。

岑吟吸了口气,又朝下方看去,却见下面的三个神像稍小一些,也简朴许多。只见中间立着的是一位和尚,左边是个环抱手臂的金衣男子,右边则是一位八臂阿修罗女。这三尊像没有莲花座,像是只放在这里,享受香火而已。

岑吟认出了那个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无常的二哥,萧如笛。虽然他乍看上去与萧无常一模一样,但那笑容却远比萧无常干净灿烂许多。

神位的最下方则放着一块牌位,乃是乌木做制,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字:萧氏如笙之位。

这东西……显然是供死人的。

岑吟莫名觉得有股寒气,喉咙动了动,后退一步准备离开。但神位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只见萧无常的牌位突然倒了下来,在那供桌上碎成了三块。

就好像那东西砸在心中一般,岑吟莫名觉得胸口一痛。她皱起眉,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先对着神像拜了三拜,随后将萧无常的牌位扶了起来。

她将碎块拼回去,勉强支撑得住。放好之后,她便朝门口走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回头,岑吟却看到神位旁出现了两个纸扎的童子花姐,白色的脸上涂着腮红,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要多阴森有多阴森。岑吟几乎想都不想,一下子便跳出门去,差点撞在一处柱子上。

“该死,该死。”她怒骂道,“萧释匹夫,元辰宫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平白无故要这样吓唬我!”

“姑娘。”

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岑吟背后响了起来,把岑吟吓得差点跳起来。她急忙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这下岑吟是真的急了。她一步都不肯多留,迅速朝正堂而去。

她气势汹汹地推开正堂的门,却看到里面齐刷刷摆着两排太师椅,仿佛要人按时晨昏定省一般齐整。正上方有一方木桌,两旁又各有一把太师椅。桌子上摆着茶杯,里面是空的,盖子掀开来放在一边。

而就在那主位的上方墙壁上,悬挂着一座神龛。里面燃着一盏灯,灯火颇亮,灯油亦十分充足。岑吟朝着神龛走去,抬头仔细地观察着那命火,却又实在看不出有一丝异样。

再去别处看看吧。岑吟沉思着,徐徐转过身来。

结果这一转身,她赫然看到两旁的太师椅里竟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是那副白惨惨的模样,面目幽怨,眼下皆挂着两道血泪痕,正一齐扭头盯着她看。

岑吟毫无防备,瞬间坐在了一张太师椅里。

但却不是预想中那样冰冷,而是坐在了什么很软的东西上,似乎是……什么人的腿。

她一转头,却见那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个男人,正懒洋洋地单手支着头颅,像是在休息。他眼睛上蒙着红布,遮蔽了那双鬼眼,另一只手则扶着太师椅的把手,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不是萧无常是谁。

岑吟想都不想,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猛地站起身来。

“你——”

“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倒是颇为热情啊。”那人冷冷道,“你是何人?竟敢到我府上来?”

“你不记得我了?”岑吟诧异地问,“萧无常,你是……在装吗?”

“装?”那人笑了一声,仍旧用手支着头颅不动,“你有这资格让我装吗?”

岑吟咬紧了牙关。她隐隐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转头看时,那些白惨惨的人仍然在盯着她看,不断有鲜血从他们眼中溢出来。

“萧无常——”

“萧无常是谁?”那人问,“这里没有这个人。若是进错了门,出去右转不送。”

“……萧瑟,”岑吟立即改口,“你可是萧瑟?”

“是。”

岑吟看着他,却忽然没了话说。她不知该怎么同他讲,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我该如何说……说此地是幻象,请他与我一道离开?不成……他看着不像善类,这话极有可能激怒他,或是招来他的讪笑。

得想一个借口,先混过他再说。

“你家里……有邪祟,”岑吟忽然道,“我是游方道士,路过你家门前,特来——”

太师椅上那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冰冷阴郁。两旁椅子上的人忽然发起抖来,显然十分……惧怕他。他们的身上也渗出了血来。

“你真无趣。”萧无常冷冷地笑道,“这样的借口,也说得出来?”

“那你想我怎么样?”岑吟的火气渐渐有些压不住了,“好,我擅闯你府邸,擅自游荡,还擅自打扰你,这样总行了吧?”

“你在同我讲话?”

“不然呢?难道我在跟鬼说话?”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萧无常缓缓放下了手臂,“你一个女人,也敢在我这里生事。”

“你敢,你敢。我也不想生事。”岑吟不耐烦道,“是你咄咄逼人,不是我纠缠不休。我此番下来,的确是有事找你……”

萧无常忽然伸出手去,扯住她手臂猛地一拽。岑吟猝不及防地跌在他身上,竟又坐在了他的腿上。她奋力想要挣脱,谁知萧无常死死钳制住她的身体,竟将她搂在怀里,无法推开。

“我这府上,无聊太久了。”他一只手揽着岑吟的腰道,“仔细看看,你倒是很有些姿色。”

“这话也是你说的?”岑吟火了,“你怕不是疯了!”

她一巴掌打在萧无常脸上,并未下狠手,却也打得一声脆响。萧无常却猛地将她扯了下来,仰头一口咬在她脖颈上,把她咬得生疼,奋力推开了那人。

“萧无常!”岑吟眼珠都红了,“你敢!”

太师椅上,那眼蒙红布之人却忽然开始发笑。

外面瞬间风云翻涌,阴晴不定,竟从白昼转为了黑夜。电闪雷鸣之间,震得岑吟有些发慌。她朝外面看去,只见乌云压顶,眼看着是要下雨了。

再一回头时,两旁的椅子上空荡一片,中间那张椅子上的人也不知所踪。

岑吟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她摸了摸脖颈,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沾了血迹。

出血了?!

她暗道不好,刚要回头,却又一下子撞在一个人胸口上。

抬头看时,只见那男子眼蒙红布,正站在厅堂正中,脸上毫无表情。

“你——”

“你是谁?”萧无常问。

“你管我是谁!”岑吟冲他吼道,“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哪还有空管我是谁!”

“你饿了吗?”萧无常问。

听到这话,岑吟一下子愣住了。别的都可以不在意,唯有这句话……他总是反反复复对自己问起。

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惊雷,把岑吟吓了一跳。萧无常转头看了看外面,他虽然眼睛上蒙着红布,但却似乎看得见东西。

岑吟以为他会说什么,谁知片刻后他转过头来,伸出双手,堵住了岑吟的耳朵。

一下子,那雷声便不那么惊人了。

岑吟诧异地仰头看着他,愣了好一会。之后她缓缓抬起手来,按在了萧无常的手背上。

连番惊吓勾起的怒火,在这一刻随着减弱的雷声渐渐远去。面前那人朝着自己靠近一步,双臂微微动着,捂着她的耳朵将她拉到了怀里。

岑吟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觉得他极暖,却不能感觉心跳。

像个死人,又像个行尸走肉。

外面的雷声忽然停了。岑吟直起身,萧无常也松开了她的耳朵。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萧瑟!”岑吟在背后喊他,“萧瑟,你去哪?你跟我走一趟——”

“不去。”

“萧瑟!”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萧无常停下脚步道,“我父母兄弟都在此处,你要我同你到哪里去?”

“父母兄弟?”

“你若是饿了,就跟过来。若是不饿,就自便吧。”

言毕,他就不再理睬岑吟,而是自顾自离开了。

岑吟独自一人站在正堂内,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外面的风雨停了,露出了一片夜幕。岑吟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朝屋外走去。她觉得不太对劲,这里有些诡异,而且那个人行为反常,显然是有大问题。

她这样想着,立刻冲出门去,打算找萧无常问清楚。可谁知一出门,她就看到院子里居然站满了人,家丁,侍女,洒扫的婆子,上夜的更夫,都在院中忙着做自己的事。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白惨惨的,脸上和身上皆有血迹,面容或是呆滞或是惧怕,无论做什么都无声息。

但在惧怕之间,却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怨气。

岑吟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这些人……并不是人,而当是萧无常的冤亲债主。

但寻常人冤亲债主不过几个,他偌大的府邸,居然有这么多,实在是不正常。

萧释啊萧释……岑吟皱着眉暗道,你究竟有多少受生债,才招来这么多东西阴魂不散的东西待在你元辰宫里。

还是说……

是你自己关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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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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