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街道空荡荡的,百姓大多都在家里午睡。与中庭不同,即便是在边境一带较为繁华的迦煌城,路上也只零星分布着几株胡杨,风一吹,树上抖落无数细碎的沙尘,迷蒙过往行人的眼睛。
洛孤绝站在一处店铺前,挑选前往崆邙山需要带的东西。店主唾沫横飞地向他推荐一件羊羔皮袄,洛孤绝沉吟不语,倒不是皮袄不够保暖,但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穿这个去见苏盈。
就在他迟疑不决之际,忽然银光一闪,洛孤绝迅速地侧身躲开,短箭携带着锐利的风声穿门而过,稳稳扎入梁柱里。店主惊得往后一退,洛孤绝转身看向短箭射来的方向,正看见屋顶上白衣蓝袍的青年临风而立,额环上的猫眼石在阳光里折射出冷丽的光。
对上洛孤绝的目光时,奎琅唇角微勾,点足掠下屋顶。洛孤绝思忖片刻,亦是展开轻功跟了上去。转眼两人就来到城楼之上,极目远眺,地平线尽头一片雄浑苍茫的黄。
奎琅回过身,注视着不远处的洛孤绝,“又见面了。”
“你来做什么。”洛孤绝冷冷看着他。
奎琅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谈笑自若:“迦煌城是西州边境,属于光明圣教的管辖范围,我身为左护法,为何不能来?”
“将苏盈关入幽庭,也是你所为?” 明明是疑问的句子,从洛孤绝口中说出来,却成了质问的语气。
奎琅不置一词:“悖逆教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洛孤绝沉默地看奎琅,奎琅向前走了一步,“我找你来,是为了警告你,幽庭是光明圣教禁地,你若执意前往,定会后悔的。”
“我若不去,才会真的后悔。”洛孤绝冷声道。
奎琅一声轻笑:“那你知不知道,从苏达尔在北疆与你们见面的一刻起,你与鄯善,很有可能,就已经落入他人的圈套?你此行就算救出鄯善,也不过是为别人作嫁衣裳。”
“圈套?”洛孤绝微凝眉。
奎琅指了指西州与北疆的交界处,崆邙山脉毗邻北疆草原的一座山峰,对洛孤绝道:“看到那座塔了没有?”
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洛孤绝果然看到山上有模糊的孤塔轮廓,高耸入云。他在瀚海荒漠采摘龙血草的时候,也曾看见过此塔,只不过当时并未多想。
“不过是寻常瞭望塔,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洛孤绝如实道。
“是啊,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塔,可若是一旦烽火点燃……”奎琅唇边有莫测的笑容,“无论北疆,还是西州,都将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变。”
洛孤绝挑眉,奎琅淡淡道:“世人皆知圣因教王继位后,光明圣教统领西州,有三样利器。一样怀雪营,十万守岚卫,火铳威力无人能及;一样光明之刃,修罗场、生死界、无生涯的杀手如影随形,令三十六国的王公贵族战战兢兢。至于最后一样么,就是这座烽火塔。风使在数月之前,遭遇刺杀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你东拉西扯一大堆,我听不出这些事之间的关系。”
奎琅笑容微僵,半晌,道:“开启烽火塔的令牌一直为风使所有,风使意外亡故之后,烽火令不知所踪。另一方面,赤丹所拥有的铸造火铳的铁矿脉,同样下落不明。这两样东西,无论哪一个被他人获得,势必都会对光明圣教的统治造成威胁。”
“那你指的圈套是?”洛孤绝蹙眉,“我并不觉得这些,与我去幽庭有关。”
“若我猜得不错,铁矿脉大概率落入了夜凉国手里。而鄯善是齐光唯一的徒弟,也是他生前最后见过的人。所以……”
“你怀疑烽火令在她身上?”洛孤绝明白过来。
“不是我怀疑,而是——”奎琅一字一字道,“必定有人这样认为。”
“其中缘由我也向你分析过了。”奎琅右手缓缓按住湛卢剑的剑柄,“如今去与不去,抉择权在你。而我——”
他抬起眼眸,目光冰冷彻骨:“我要做的,就是断绝所有动摇圣教统治的可能。”
黄沙漫天,两人在城楼上相对而立,忽有苍鹰盘旋于空,叫声惊空遏云,伴随着悠长的鹰唳,奎琅足尖连点,湛卢剑携着雷霆之势向洛孤绝迎面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