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沙沙地下,幕天席地。
不知经过多久的赶路,云无心总算来到浮玉山,山色枯黄,道路两旁堆满落叶,她“吁”的一声勒住马,然而下马的时候没踩稳马镫,一个踉跄,狼狈不堪地摔在了地上。
顾不得疼痛,一身泥泞的云无心赶紧爬起来,顺着青石板的石阶,趔趔趄趄地向着半山腰的玉清观赶去。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丧歌,云无心正要扑过去敲门,不料两扇朱门突然打开,正与一身白衣的颜舜华四目相对。
“无心……你……”认出来人,他眼神微地一变,随后,厉声命令她:“离开这里。”
云无心还未反应过来,在颜舜华的示意下,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将她堵住嘴,抓着胳膊向山下带去。
云无心拼命地挣扎,就在此时,玉清观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向着这边而来。
云无心抬起头,看见承剑山庄的庄主颜如卿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和颜舜华,神情冷肃。
半晌,颜如卿总算出声:“放开郡主。”
颜舜华脸色微微发白,道:“无心已经死了,这女子不知好歹,冒充她前来生事,还请父亲交由儿子处理。”
“我说,放开郡主。”颜如卿又重复了一遍。
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选择松手。
云无心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恶狠狠瞪了一眼颜舜华后,整了整衣裙,对颜如卿道:
“拜见颜庄主。”
“既然郡主没有死,不如现在进来,好好悼念长公主吧,也算尽了为人子女的孝心。”颜如卿转过身,淡淡道。
听到他的话,颜舜华面色煞白,虽然察觉出来气氛的异样,但云无心还是见母心切,看也不看他,匆匆进了玉清观里面。
此时玉清观里已经敛尸完毕,嘉柔长公主与其他道姑的尸首均停灵观中,三日后出殡。前两天各大宗派已经陆续派人前来慰问,现在将近傍晚,故而里面只有几个小僧弥在哭丧。
云无心甫一进观,颜如卿便禀退下人和僧弥,等观中只剩下颜舜华,云无心和颜如卿自己,他一挥手,门栓被他以内力插上。
看到父亲的动作,颜舜华的手攥了又攥,最终还是颓然地松开,默不作声地跟在云无心身后。
云无心踉踉跄跄地走入玉清观正堂,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嘉柔长公主的灵位,与灵位后停放的金丝楠木的棺材。灵位上那一行字看得她一阵天旋地转,几欲坐倒在地。
好不容易回过神,云无心一步一步走上前,直到嘉柔长公主的棺椁之前。
云无心双手扒住棺材盖的边缘,用尽最大的力气向前推。
随着棺材盖的推移,嘉柔长公主的面容一点一点出现在她眼前,依稀还是从前的模样,银发玉颜,然而双目紧紧闭合着,再也不会醒来,含笑凝视自己,柔声唤一声自己的小名。
“——娘!!!”
云无心骤然爆发出一声哭喊,声嘶力竭。她伏在嘉柔长公主的棺材上,偌大的灵堂里,只回荡着少女的哭声,几近断人心肠。
她的身后,颜舜华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灵堂外,雨越下越大,云层间隐隐传来闷雷声,轰隆隆,轰隆隆,如同什么不祥的预兆。
一道闪电猝然劈下,雪亮的电光映得整个灵堂犹如白昼,云无心停止痛哭,霍然转过身,一连声地质问颜舜华: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玉清观会被灭门?所以才会把我送走?这场婚事,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
因为过于用力的哭泣,她的嗓子已经嘶哑,然而泛红的双目死死盯住颜舜华,如同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答案。
听到和颐郡主的问话,颜如卿缓步走入灵堂,看到他来,云无心依旧执着追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干得?”
长久的静默里,云无心奔上前,死死攥住颜舜华的胳膊,问他:
“舜华,你告诉我!你和我娘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舜华,告诉她罢。”颜如卿终于开口。
听到父亲的话,颜舜华身子颤了颤,面对云无心期盼的眼神,他缓缓点头,语声沉沉:“是。”
仿佛面前人是什么魔鬼,云无心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猝然松开颜舜华,往后退了几步,最后一下子跌坐在地。她先是笑了几声,然而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满面泪痕之间,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奔向颜舜华,颜舜华也没有闪躲,任由她抽出自己的佩剑断念。云无心双手握住断念剑,指向颜舜华,厉声问他:“为什么杀我娘?”
颜舜华沉默着,没有回答。
“好,你不说,我先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极度的悲怒之下,云无心甚至没有考虑自己与颜舜华武功的差距,一剑刺向颜舜华!
颜舜华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眼看断念剑的剑锋已经触及他的左胸,颜如卿闪身上前,仅用两指,就夹住断念剑的剑身。随后,他手掌挥出,云无心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抛向灵堂外。
“无心!”颜舜华奔出灵堂,跪在云无心面前,将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