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望平依旧伏着,但他没有逃避这个问题。
他还是平静又带着一股决然地回答道:“因为蜀王殿下,确实不适合这个皇位。”
江玄胤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坐着。
于是,宁望平继续说了下去:“为帝王者,当有仁心,当节私欲,当念民事。蜀王殿下任用白启,屠樊陵城,此为一不该。蜀王殿下擅用私权,铲除异己,此为二不该。蜀王殿下亲近小人,结交奸佞,此为三不该。蜀王殿下妄尊武力,生杀予夺,此为四不该。蜀王殿下野心膨胀,不顾亲族,此为五不该。蜀王殿下结党而谋,上下异心,此为五不该。再者,立储事,尊长幼,兄长皆在,而立幼弟,乃乱仪废礼之举,于国祚不利,此陛下之不该。”
一片寂静。
这已经是今日太灵殿上不知多少次陷入安静了。
但这次的安静,却是最让人心寒。
六不该,每一个不该都是杀人诛心。
这样的话,听起来甚至比余景业、阎子清的话还要尖锐。
江玄胤却没有发怒。
也不知是怒火到了极点反而消失了,还是确实不为所动。
他只是看着匍匐在地的宁望平,淡淡开口:“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你们礼部好像约好的一般?有趣,真有趣。”
“如果可以,微臣宁愿无趣。”宁望平没有再压抑话语中的苦涩。
“宁爱卿,你说了六不该,那你可知,你的不该?”江玄胤语调极度得淡然,可是越淡然、越让人心中发寒。
宁望平其实知道的。
但他不能说。
他只能静静伏着,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你最不该,妄言帝王事。”江玄胤的眸中充满着冰冷的光芒,仿佛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收入天牢,择日火刑。”
择日火刑。
这四个字在太灵殿中悠悠飘转,数息不止。
一些年长的官员纷纷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是卫晗非。
那个人最终也是火焚而死。
那个人死的时候跟着又死了许多人。
宁望平没有说话。
他反而觉得解脱了。
他甚至没有听到甲士走进来的声音。
他甚至对甲士架起自己都没有了感觉。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景色已经不再是太灵殿中的画面。
他仿佛回到了宁府。
眼前是宁雨凡和宁雨樱,还有他的亡妻。
欢声笑语。
只是,终究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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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早朝,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屠杀。
宁望平之后,又有无数人发声。
或谏言皇储不妥,或为宁望平求情。
毕竟,像阎子清、余景业那般孤直忠臣,自视清高,反倒没多少朋友。但宁望平不一样。他的人缘素来很好,门生也多,更有不少弟子同在庙堂之上。
然而,没有用。
皇帝铁了心不听。
朝臣铁了心要谏。
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