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染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很平静。
因为。
他一直相信。
自己定然能站到这里。
尽管状态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差。
但没关系。
既然站在了这里,结果是什么或许并不重要了。
他提起精神,向着江玄胤施臣子礼:“陛下。”
“你来了。”江玄胤深吸一口气,让手不再颤抖,眉眼微垂。
“我来了。”江忆染说得很慢、很重、很定。
“所以,你想要什么?”江玄胤看向江忆染,一股帝王的威严开始渐渐生出。
他是何等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纵然初时心绪略有变化,但并不能影响什么。
江忆染并不惧这帝王威严。
他安然站着,安然回答,惜字如金:“交代。”
江玄胤负起手:“交代就是,为帝者便当如此。帝王威严,岂容轻触。臣下不从,自当杀之。否则,皇威何存,政令何行。”
“忠言逆耳者,杀之?无辜无意者,杀之?”江忆染踏前一步,“国之虑?己之私?”
江玄胤的双眉深深皱起:“皇储之事,岂容非议?不杀何以慑?若再容情,天下人竟不知有朕。”
“纵行霸道,亦有当杀不当杀之别。牵连之下,反是更出载道怨声。于国何益?”江忆染再踏前一步。
江玄胤心底的一丝怒意被牵动,但很快被其压了下去。
他带着一抹冷漠,淡淡说道:“臣子识体,君上守则。既不识体,杀到胆寒,方知何为不可逾矩。这是帝王术,总要有人做那赴死之人。”
江忆染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带着深深的疲倦,缓缓说道:“解决问题,未必便要杀人。从金陵西门外到这里,我没有杀一个人,但我还是过来了。”
江玄胤哑然。
怎么样的话他都能反驳,但唯独这一句,他反驳不了。
因为,这是事实。
江忆染眉眼微垂,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我不懂什么帝王术,我只知道,这关乎选择。而陛下,你明明能选择另一条。”
江玄胤轻轻闭上了眼。
江忆染也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
江玄胤缓缓睁开了眼:“事已至此,那么你可曾找到你想要的的答案?这可算是一个交代?”
“找到了,又或许没有。”江忆染苦笑。
“有些事情,找到答案或许反而更痛苦。”江玄胤眸中闪着些许挣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江忆染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幽幽道:“想向陛下讨要一个人。今日不杀人,只杀他。”
江玄胤的脸色沉了下来:“什么人?”
“江,言,枫。”江忆染一字一顿,眸中开始闪烁杀意。
“不可能。”江玄胤微微眯起了眼,“你在胡闹。”
“此人他日必乱楚。与其日后劳烦陛下,不如我来。正好我与他也有仇要算。”江忆染说得决然。
“乱不乱,朕自有计较。”到此刻,江玄胤终究是以朕自称,显然,他的耐心也有些消磨完了。
“我知道他在宫里,还请陛下成全。”江忆染取出了剑,行剑礼,“如若不然,我便出剑逼退陛下,自去寻他。”
江玄胤闭目,仰天。
雨势渐大。
江忆染任凭雨水打湿衣衫,冲刷伤口。
疼痛不断刺激着他,也让他保持清醒。
而江玄胤的周身则是泛起淡淡金光,将雨水都阻隔在了外面。
他缓缓垂下头,看着江忆染,沉声道:“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你以为,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杀得了他?去枉送性命?”
江忆染露出了微笑。
让江玄胤完全无法理解的微笑。
他说:“这还是选择的问题。至少,我要站在他面前,向他出剑。这是我的执念。”
江玄胤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