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喊,但他的声音一如那天一般嘶哑,且轻了许多,不仔细听便听不到了。
还以君到床边跪下,低着头,让虞楚之可以看清他的脸,他也能听清楚虞楚之在说些什么。
“父亲,孩儿听说您醒了,过来看看您。”
“好孩子,我做了一个梦,想讲给你听……”虞楚之的呼吸声很重,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且越来越低。
“父亲您说,孩儿听着呢。”
“我梦见你十二岁刚成为我和你母亲的孩子那年。你调皮捣蛋,将你母亲的药田搞得乱七八糟。我狠狠地打了你一顿,你偏就是不认错。你说药田里有一只漂亮的蝴蝶,你要把它抓来送给你母亲……”
还以君声音很轻,慢慢问:“那我抓到蝴蝶了吗?”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不知道,我在梦里也问,你抓到蝴蝶了吗?你还没告诉我我就醒了。方才……我把这个梦讲给你母亲听,她说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我们以君明明那么乖,怎么可能那么顽皮呢?其实……我也觉得是,梦里那个一点儿也不像我们以君。哦,还是有点像的,就是被我教训还是不认错的倔样,还有坚持要抓到蝴蝶给你母亲的样子,像极了你……”
虞楚之终于将那个梦说完了,他好像也有些累了,眼睛慢慢合上,呼吸逐渐绵长。
无诡和栾一谷退了出去,花折也跟着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还以君刚要起来,虞楚之的眼皮动了一下,又睁开了眼睛,他已经抬起来的膝盖又跪了回去。
“父亲?”
“孩子……我刚刚的梦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父亲您说,孩儿听着。”还以君更靠近了一点。
“我在梦里问你,孩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抓到那只蝴蝶呢?你告诉我说,那蝴蝶那么好看,你想让你母亲也看到。如果抓不到的话就飞走了,飞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觉得,这句话才最像是你……我醒得太早,还来不及告诉梦里的那个小以君,蝴蝶还是自由自在的飞着的时候最好看。若你抓到手,那它就死了。我的孩子以君应该是善良勇敢的,对吧?他不会忍心伤害蝴蝶的……”
“父亲?”
“你自小就很懂事,很乖,乖得像是不需要我和你母亲……”
还以君心头难以平静,他一直都知道,父亲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这世上第一个了解他的人……
“父亲,孩儿……”
虞楚之说话的声音逐渐低微,还以君仔细分辨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真的睡着了。
还以君帮他拉好被子,这才缓缓从地上起来。跪在地上这一会儿,他的膝盖已经开始麻了。
他退到门边,刚要开门就听到外面无诡低沉的声音:“师姐,师兄的病我也无能为力了,看师兄如今的样子,恐怕……”
花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无事。问之,这不怪你,你无需自责。我请你来只是为了让楚之能再见见你……我早就知道了,他是撑不住的……”
花折的语气难掩哀伤,却没有太过激动,正如她所说的,她知道他撑不住的,所以不敢强求太多。
扶在门上的那只手不断用力,好看的手上青筋暴起,指骨凸显。
还以君回头看向昏睡的虞楚之,那眼底无尽的黑像是要将一切都卷进去……
门在身后打开,花折看过去,还以君正背对着她轻轻掩上门。
“以君……”
“母亲,父亲睡着了。”
花折点头表示知道了。“孩子,你先回去吧。你父亲这儿有我在呢。”
“母亲”还以君站在原地,一脸的为难和愧疚。“怪孩儿没用,早知道就努力些好好地和母亲学医术了。也不至于到现在只能看母亲忧心,却什么也不能做。”
花折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学医辛苦,你本就身体不好,母亲不愿看你劳心费神。你父亲他……他会好的。”
还以君低垂着脑袋,似乎还是忧心。
花折又安慰了他几句,他这才回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花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还以君刚进了院子,明画马上迎了上来,关切道:“公子?您……”
还以君抬手,明画立即停了要说的话。
“药房那边怎么样了?”
明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还以君,触及他脸上的冰冷,明画开口又小心了几分。
“药房那边婢子去问了,按照公子的吩咐,药已经炼好了。婢子已经将药带来了,这就去拿来请公子过目。”
明画很快捧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内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五颗药丸。
还以君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颗药丸缓缓地放到眼前,先是仔细地看过颜色,然后又将药丸放到了鼻尖处嗅了嗅。
明画的目光追着他手里的那颗药丸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