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到底来光明顶有何目的,是不是便是为了偷这乾坤大挪移而来。”
他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贴着她的皮肤,可是比这刀锋更冷的是他的声音,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又变成了那个初识抓到她偷入杨疏雨房间的那个天门门主,冷酷无情。
他的动作悄无声息,摆在一旁的蜡烛烛火只是微微动摇了一下很快回复了平稳,继续撒发着昏黄的烛光。小昭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的羊皮卷差点掉在了地上,杨疏寒从她手中缓缓抽走这块秘籍,低头瞥了一眼上面小昭以血涂抹过的地方那行显现出来的字迹,“乾坤大挪移”这几个字分外让人觉得刺眼。
先是引导他找到了密道,然后又知晓以血涂抹才能让字显现出来这种极度隐秘的事情,连他,甚至他爹杨逍都不得而知的秘密,她竟会如此一清二楚,即便此刻她再如何申辩自己并不是别有居心,怕是也不会有人信了。
到了此刻,他依然不能肯定她是敌是友。杨疏寒知道自己此时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立刻杀了她依据后患,可是不知怎的心里竟总不肯信她对明教怀有恶意,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他沉默的看着她,脑子转的飞快,他思索着她看到这份秘籍时候的十分激动狂喜,可是却完全没有刻意独占神功秘籍时候的贪婪神色,他下意识的便可以肯定,她就是冲着这份秘籍来的,可是又想不到到底什么人派她来的,是什么人对这份秘籍如此执着如此感兴趣,那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总不可能是自己一出生就知道,有一个极其熟悉明教的敌人还潜伏在暗处。
小昭虽然年幼,却十分聪明伶俐,他见杨疏寒面色虽冷,但是他迟迟没有对她下手,便知他犹豫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脑袋往旁边一点一点的挪开刀锋范畴,果然见他并没有追逼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于是十分干脆的跪了下去,直接跪在了地上,坦诚的道“公子,小昭的确受人之命来寻找乾坤大挪移,可是……可是小昭对明教的确毫无恶意,小昭对明教,对公子,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加害之心。公子,小昭讲的都是实话,请你相信我!只是,这乾坤大挪移对我来讲真的十分重要,您只需要借我阅览一次就好,我,我发誓不会去练,也不会像向外流传,求您了,公子,这对我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小昭伏在地上声泪俱下,这份秘籍的确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那是她的母亲紫衫龙王的保命符。小昭知道杨疏寒是个十分聪明人,面对聪明人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自作聪明,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再遮遮掩掩,她肯定自己根本走不出这条密道就会被他灭.口永远的留在这里了,她死在这里倒没什么,可是她要是死了,一年之期一到,她的父母也会死,还是火.邢那般惨烈的死法。不行!一想到这里,小昭便心急如焚,她绝不可以在这里死了!所以坦白,是最好的方法,她虽然认识杨疏寒时间不长,可是她能看出他并不是奸诈险恶的坏人,而且他是杨左使的儿子,在明教中身居高位,还是天鹰教少主殷野王的外甥,全当赌一把了,她便给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黛绮丝和韩千叶被送到海岛幽闭,他们这座海岛,偏离正常航线很远,四周暗礁密布、洋流汹涌根本不适合出海,一不小心就回船毁人亡,简直就是一座天然囚笼,殷野王送他们来此的时候也是大船停在外面,而派遣小船给他们送上了岛。那个时候两人都是重伤未愈,加上岛外环境恶劣,他们没有什么机会离开。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岛,但是岛上有淡水,又长有不少可以食用的野果,天鹰教的人留下些必备的生活物资便里去了,这里虽然进来和出去都极端困难,但是好在也没人看管她们,条件虽然简陋,两个人在一起一点一点的搭建起来住所,又开垦土地种植一些作物,日子过得还是比较平静幸福的。几年之后,二人有了小昭,重回中原的心思也淡了,觉得这样才海岛上一家三口在一起也不错,直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一直波斯船队抵达了这里,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岛,他们登上了岛,发现了黛绮丝,见她竟和中原的男人成亲并且有了孩子,她身为圣女这是大大的触犯了规矩,当即抓了她要以教规处置。
黛绮丝、韩千叶二人双拳难敌四手,怎么抵得过手持圣火令的总坛三位使者,二人重伤被擒,就算那三个使者准备防火烧死黛绮丝的时候,小昭冲了出来自称知道乾坤大挪移的下落,那三人将信将疑,但是乾坤大挪移干系重大,他们还是与小昭达成协议,一年为期,小昭取来乾坤大挪移换取父母性命。
于是小昭便是因为这般,孤身一人离开了,她只带着一罐淡水一人撑着小舟划过那片凶险海域,几次遭遇都十分可怕,差一点活不下来,只想着要救父母的性命才支撑下来。本来她想着天鹰教是有大船的,想着若是到了岸边找来他们的人,天鹰教人多势众,必是可以打跑这波斯三使,可是直到登了岸她几经辗转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天鹰教也几乎倾巢出动前往驰援,殷家父子都已经不在金陵。虽然天鹰教的船队并不能随行,可是船队经营另有人管着,平日里跑海外贸易、海上打击海盗等等都自有一套规矩自己运作,她一个小丫头,人微言轻,想当然的没人信也没人理。
于是她无奈,只能像光明顶进发,想办法到明教中去搞到乾坤大挪移来救父母的命了。这是她第一次踏上中原的土地,孤身一人,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世道凶险,她从金陵到光明顶这一路上可想而知中间经历了多少险象环生。
杨疏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他帮忙救救她爹她娘的小昭,心中正在不断思索着她的话。他自是知道明教起源,波斯来的使者么,圣火令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遗失了近百年的教主信物,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明教以驱除鞑虏、恢复汉室为目标,他也听杨逍说过多次波斯总坛来信叫他们支持元室等等,据说从阳教主开始,波斯总坛便有这样的命令,只是阳顶天也一直以天下百姓为念,对总坛命令嗤之以鼻,从不遵从,莫非波斯总坛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想以圣火令逼迫光明顶遵从吗?思及此杨疏寒冷笑一声,若是以为一道圣火令便可以让他们屈膝,波斯总教想的也未免太过简单!
“你先起来吧。”他沉默了很久之后,淡淡的开口对小昭说道。
“公子信小昭了?”小昭喜出望外抬头看着他,可他表情冷淡,吓得她如被一头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后背又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想他这名字真没起错,疏寒,小小年纪就冷的像冰一样,一双眼睛藏着深渊,被他那双眼睛看着,便本能的觉得藏不住任何秘密一样,相反你看着他的时候却看不透他零星丁点,真是太吓人了。
杨疏寒没有说话,只是附身又去检查阳顶天的尸身,小昭战战兢兢跪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看他正在检查阳顶天的尸体,知道他暂时是放过她了,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下来,浑身一软瘫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她刚刚放松片刻又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识趣的上前帮忙杨疏寒一起检查起来阳顶天的尸体。
突然杨疏寒眼前一亮,发现了什么,他快速的从尸骨里捡出来一物,仔细一看,是一封信,封皮上写着“夫人亲启”四字。年深日久,封皮己霉烂不堪,那四个字也已腐蚀得笔划残缺,但依稀仍可看得出笔致中的英挺之气,那信牢牢封固,火漆印仍然完好。
杨疏寒瞥了一眼小昭,她没出声,默默的退了两步回避开视线,他在心里点了点头,心想这丫头果然乖觉伶俐,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拆了信,完全没有这是老教主遗物不应擅动的自觉。
他一目十行的浏览过这封信,越看下去脸上寒意越盛,看到最后,突然他怒吼一声,一掌推出隔空轰在一侧石壁上,震得山洞一阵摇晃,头上的钟乳石有几根也随着这阵震荡断裂,砸了下来。
小昭抱头躲过这一阵震荡,尘埃散尽之后,只见杨疏寒负手里在哪里,那封信已经被他丢在了地上,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捡起来,轻声问道“公子,小昭可以看看吗?”,杨疏寒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小昭得了许可,匆匆浏览过这信件终于明白了杨疏寒到底为什么突然间大发雷霆。
这是一封阳顶天临死之前写给夫人的信。
那封信写道:
“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甚可歉咎,兹当永别,唯夫人谅之。三十二代衣教主遗命,令余练成乾坤大挪移神功后,率众前赴波斯总教,设法迎回圣火令。本教虽发源于波斯,然在中华生根,开枝散叶,已数百年于兹。今鞑子占我中土,本教誓与周旋到底,决不可遵波斯总教无理命令,而奉蒙古元人为主。圣火令若重入我手,我中华明教即可与波斯总教分庭抗礼也。
今余神功第四层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气翻涌不能自制,真力将散,行当大归。天也命也,复何如耶?
今余命在旦夕,有负衣教主重托,实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亲笔遗书,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护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颁余遗命曰:‘不论何人重获圣火令者,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不眼者杀无赦。令谢逊暂摄副教主之位,处分本教重务。’
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光大我教,驱除胡虏,行善去恶,持正除奸,令我明尊圣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
余将以身上残存功力,掩石门而和成昆共处。夫人可依秘道全图脱困。当世无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无第二人能推动此‘无妄’位石门,待后世豪杰练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顶天谨白。”
小昭看到“即悉成昆之事”,十分好奇成昆是谁,于是就随口问了出来,谁知杨疏寒脸色更难看了,抿了抿嘴唇,就在她以为杨疏寒不会告诉她的时候,听到他说道“就是刚才咱们追的那个和尚,他本名成昆,原本是教主夫人的师兄,两人青梅竹马,后来教主夫人嫁给阳教主之后,两人旧情复燃,偷偷在此处幽会,被阳教主发现了,所以才走火入魔而死的。”
“啊……”小昭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自小生于海岛长在海岛,长到十五岁才第一次离开岛到陆地,从小到大见到的除了父母之外最多的人就是天鹰教上岛给他们送补给的人,可是,就算这样,韩千叶从小到大也教过她什么是礼义廉耻,这阳顶天的夫人,分明就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于是便说道“她若是心中一直有着成昆这个人,原不该嫁阳教主,既已嫁了阳教主,便不该再和成昆私会,她这么做真的十分不该,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拖累了阳教主。”
杨疏寒回头看了小昭一眼,小昭自觉失言,急忙住了口,只听杨疏寒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