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郭颢蓁领众妃入慈寿宫欲向杨太后请安。
此次杨太后又久久未至,好容易盼来了却见她面无喜色,像是憋着一肚子火,未多聊几句就打发众人离开。因有前鉴,座下皆知此时不该引火上身,是以无人多嘴问。
及至出门,颢蓁要几人留步有要事吩咐。尚馥芝悄声“啧”了一下,冲杨婠做了个捂身子的动作,杨婠叫碧袖把手里自己的素色镶边云纹敞袖袍给她披上。
那边郭颢蓁则说:“昨夜本殿依太后娘娘的属意,清点了一番不大用到的骨董常服,以筹琐碎钱拨发饥民。从前没有特别盘点过,及至见闲物余杂一间偏屋竟摆不下,这才晓得果然铺张侈靡。今儿个留你们不为别的,本殿明白你们没有这些心思,定未动手。为叫你们不至于落个怠慢的罪名,咱们现在就挨个儿去瞧,得教阁子里的东西都合了规矩才行。”
连溪芠笑说果然颢蓁是中宫之主,全替百姓考虑:“只是这大清早的人还疲倦,何必劳烦姐姐亲自前往,咱们拾掇好了就派人去坤宁殿呈上册子,给姐姐过目就是。”
颢蓁斜眼瞧她,缓缓道:“你当真心疼本殿晨困秋乏,便不该由本殿来吩咐,方才请安前若能自己提起,都兹当是你孝敬了。也罢,既然你如此贪睡,就从你的报琼阁开始来。”
连溪芠瞧颢蓁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敢多说,只得往那边走。
尚馥芝拉着杨婠,半点不愿等她,尖声道:“既然是从报琼阁开始,那我们就先回去打扫备食,候着圣人……”
颢蓁打断她:“你们须得随本殿一起,不必多言。”
杨婠摇了摇她的手,劝她不要没事招惹,当作散步就好。
馥芝不是个愿意忍的脾气,冷笑道:“做什么这样挨门挨户的盘查,好似谁惹了事要抄家,错漏过一只耗子都算丢了粮,非得亲眼阅过才行。我都不知原来禁中还有个管家,讲出来是为了蝗灾清点,讲不出来的又指不定是为何。”
熟料这一番话颢蓁听了并不置气,竟稍作沉思,琢磨说道:“竟真是这个理儿,本殿也是疏忽了,咱们哪儿能这样东奔西走。”
馥芝怔怔不信她这般好性儿,只待她将下面的话说完。
果然颢蓁又说:“既是如此,你们就只随我到报琼阁坐着,连婕妤与延安郡君住在一处,打点容易,咱们几人就在她那儿小聚吃酒也很好。剩下只遣惜墨,鸢姒,芹香三个分头去穆清阁,雪香阁,薰兰阁便罢。本殿知道你们阁子里面各自还有管事的侍女没跟在身边,若还是不放心,叫贴身这几个一同回去看个仔细也不碍。这三个只会学本殿在报琼阁中的作法清算,定不会出格。到了儿是要逐本逐册过你们眼的,有多要的算帐在本殿头上亦无妨。”
杨婠听这一番话绝非临时起意,竟似早就筹划好,因对馥芝嘟囔:“哪有叫宫女查主子房的理?这要也行,以后来查过房的下人,难保不会添了许多没来由的无赖话,还叫咱们怎么见人?我看这是当咱们比宫婢还不如,只可惜咱们拗不过她。”
尚馥芝回头斥她:“你怎么这样怕事!”又对颢蓁说:“圣人可有得了官家的授意,这般僭越的安排,官家如何能答应?”
郭颢蓁垂首轻笑,复又瞪着她道:“禁中一向是太后娘娘与本殿话事,这是早有的安排,哪朝皇帝亲管后宫,说出去都是笑话。尚美人想来是自己僭越惯了,才会这么不懂规矩。又或你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怕被瞧见,也未可知?”
馥芝气道:“圣人不必言语相讥,我纵有什么也是官家赏的,到时候拿出来示众,横竖不是丢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