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1 / 2)

“我被关了六年,那是个比这里更加狭小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慕容良说,他忽然就把一些东西说出来了,“在那里你甚至没法知道晨昏与季节。”

“那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把你关在那里?”白玉问。

“也是一座楼,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那个人还知道自己姓段,”慕容良说。

白玉睁大了眼睛,又问,“他为什么要关你?那样的地方,你武功这么高,竟逃不出去吗?”

慕容良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我武功比他差远了,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他把我关在那里,逼我学东西,学他的样子喝酒,学他的武功。起初他一只手就能掐死我,后来我长大了,开始反抗他——用我自创的武功反抗他,也是那一次,他在我颈上留下了这道疤。”

慕容良右手轻轻把乌发撩起些许,几寸长的白痕横在脖颈侧,任何一个正常人看着都会觉得心惊。

白玉纵使早就见过,此刻听着故事也骇得吐了吐舌头,“那真是吓死人了,公子后来怎么样了,可还是先顺着那人吧。”

慕容良摇了摇头,“他差点杀了我,我却没死。反而是那人从那以后性情大变,他依然逼我做事,却不再限制我的自由。甚至渐渐地对我百依百顺。唯一不变的就是每个月定要见我一次,想出各种刁钻无理的事来叫我办,这样他好像就能自己坚信我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

白玉扁扁嘴说,“你和他非亲非故?”

慕容良点头。

白玉说,“那这人更加是个疯子。”

“他确实是个疯子。”慕容良说。

白玉笑了一下,心想遇见慕容良还是头一次听他骂别人什么。

“我很快就会走了,不出三天,两天,”慕容良把话题又找回原来的事情上面,“你想不想走?”

“你真能赎我?”白玉问时显然心中是知道他肯定能赎的,连两锭金子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赎个女人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能,”慕容良说,“连她们,凡是这座楼里想走的人,我都可以赎。”

慕容良没有往门口望,白玉知道他在说那些听曲悲戚的女子。

白玉顿了一刻,又说,“那你会娶我吗?娶我们?”

慕容良怔住了,这问题完全在他思考的范围之外。

不是他轻视这些花楼女子,而是他从未往这上面想过。“嫁娶”二字对百姓再熟悉不过,于他而言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我…我没想过这些,”慕容良说。

“那你把我们放在哪里,你住在哪里?”白玉问,“我们未来又吃什么穿什么?”

慕容良真没想过这些。

尺五楼那样的地方,把这些女子带过去显然不合适。而若是另租一个庭院,将她们放在那里呢?

短期看是行得通的,但是长期呢,即使是慕容良,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养她们一辈子。即使能养她们一辈子,把她们放在那里不愁吃不愁穿,又和一笼打开笼子也飞不走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你既不能娶我们,赎我们出去便是害我们,”白玉说,“看那些被大善人们赎出去了的姐妹,七八成的又是被生计逼着做回了老本行,还不如莫出去的好呢。”

慕容良站起身,竟向这个比他矮了将近一头的女子道了声“抱歉”,叹气道,“是我想错了。”

白玉看着他,虽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惊讶,却眼神中也不免太过专注,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唉,”白玉也叹了口气,说,

“什么出去了自配良人也都是假的,这世上要钱的总比不要钱的来得令人珍惜。若是当时卓文君索了司马相如万两黄金作聘礼,岂有后面无亿之诗。公子若真要谢我,不如多给我些银票,好让我多备些妆奁,”

白玉顿一下,“好早些找到一个把我赎进家门的人。”

白玉说话时并没有看慕容良。身穿着红衫的女子站在身前好像格外娇小,却又好像并没有那么娇小。不知怎么地,慕容良忽然就觉得自己心中某处似是被一只小针刺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精致的红楼立在这襄州城花街的一角,头上是天,脚下是地,却像离天很远很远,藏身在鳞次栉比之间。处在这小楼里的人也好像被一座精致的纱帘罩住了,连耳目听觉都被熏染得醉人,琵琶声轻软,粉绡帐含香。然而身着墨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却终究不是这里的人。

就如同两座遥遥相隔的楼,一座是红楼,一座是尺五楼。

慕容良走的时候,白玉让他从一楼的正门离开。

“留下了金子的,就是正儿八经的客人,”

白玉依然像初见他时那样斜着身子倚在桌边歪头瞧他,一双凤眼亮晶晶的,目光从他身上又挪到他脸上。

漂亮的容貌看十天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看够了,再看也不觉得惊奇;而另一种是看惯了,知道有这么个仙人般的郎君在这儿,再看依然好看。直到现在慕容良在红楼中走动,无论是女子还是嫖客,看见他也不禁要多看两眼。

而白玉看他时则酸溜溜多了几分妒忌,即是妒忌也是艳羡,心中感叹几句上天不公,这样的容貌长在自己脸上多好。然后紧接着又想起面前的这个人,马上也要走了。

红楼最是萍水相逢的地方,多的是离离散散,今宵昨夜人不同。

白玉不稀罕离别,自然也称不上为此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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