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帐外滴答滴答的雨声，王狗子心慌不已，看向十夫长王东山，喔，现在是百夫长了，习惯性问道，“王大哥，明天全军拔营，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升为百夫长不久的王东山，正蜷在自己的被窝里，闭目养神，听了王狗子的问话，不耐烦地回道，“你小子咋一点长进都没有？这都当上十夫长了，还什么事都问别人？这不是屁话么，都要拔营继续往东，不打仗那干啥？”
被自己的上官兼亲戚这么一训斥，王狗子颇为委屈，嗫嚅着回道，“在老家，我也是有事就问你呀！”
“什么老家！将军都说了，平日里，不要把老家那一套，给带到军营里来！照你这么一说，那按辈分，我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三爷爷？三爷爷！”王东山睁开眼睛，瞪着王狗子又是一顿训。
王狗子顿时委屈而又畏惧地垂下了脑袋，不敢说活，心里嘀咕着：我本来就是你三爷爷嘛！
两人都是原永州卫的普通军户，而且还沾亲带故。按祖宗传下来的辈分，王东山的确管王狗子叫三爷爷。不过，两人年纪相仿，打小都在一块玩耍，平素也没论辈分，都是兄弟相称，只不过王东山性子泼辣，是两人的头。
见王狗子低头不说话，便知道他还是没想通，王东山只得掀开被子，坐起来开解道，“狗子，我说你，是为你好！你看，永州卫败了以后，咱俩一起进的虎山军，以前我干十夫长，你是个大头兵。现在，我都干百夫长了，你才干个十夫长。”
“为啥，不就是我遇事自个想法子，自个做主！你也要这样，这虎山军不像咱们永州卫，这官职不是命里带来的，得靠自个挣前程。你问会不会打仗，没看见骑兵昨日就出营向东去了么？这么大的雨，骑兵出营，难道是去吃草？肯定是像上回英德那一战，将军提前安排好的。”
这般一开解，王狗子气顺了，便抬起头，“这一战，咱们还会赢？”
王东山想了想，点点头，“嗯，还会赢！”
王东山的表态，让王狗子安心不少，又念头闪动，继续问道，“那是不是打完这一仗，我又可以升官了？”
王东山听了，鄙视地摇头，然后再次躺下，拉上被子，随意地回了一句，“等你活着再说吧！”
……
前军寨。
这座最近几个月才矗立起来的城池，正空前的忙碌和喧嚣。外围的城墙基本建好，城内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堆放的石料和砖瓦。有些区域，已经在建房屋了。
主持前军寨建设的，正是芝娘。
这些日子，芝娘请来了不少岭南的大商家。出征之前，杨炯带着秀才，给前军寨作了一番设计，把整个城池分为驻军区、工坊区、商贸区、仓储区，共四个区域。这些区域，大多由虎山军直接建造，但对于商贸区，杨炯却另有考虑。
“把商贸区这块，中间的街道，由咱们自己建。但两边的房屋店铺，由商家自己建。咱们就负责卖地皮给他们，让他们在规定时间内建好。若是在规定的时间里不动工，囤积居奇，那咱们就取消他们的资格，再卖一次！”
当时，芝娘听了，颇为疑惑，“这前军寨，现在还是一座空城，根本就没有一丝人气，怎么会有商户来这里做买卖？况且，还需要他们自个掏腰包建房子。”
杨炯一副很少见的乐观，“银子，天生喜欢安全。前军寨，咱们虎山军在这里驻军五千，更何况不久前，还攻取了濠镜，完全有实力保证城池的安全。做大买卖的商户，或许贪生怕死，缺血性骨气，但眼光见识肯定不缺。”
“芝娘，你不要把自个看轻了。前军寨，至少有两大优势。其一，安全有保证，吃得香，睡得着，安心踏实做买卖。其二，北边是广州城，南边是濠镜，东边靠海，是一个极佳的商贸中转点。”
于是，芝娘在杨炯的要求下，半信半疑地发帖邀请商户。没想到，这些商户一个不落都来了。而且，一到前军寨，问的都是，“虎山军会不会一直呆在岭南？”
“前军寨会留多少兵马？”
“商税几成？”
这种完全不管地皮价格的作派，让芝娘很是惊讶，在惊讶之余，却有些佩服那个呆子。果真如呆子所言，这些岭南的大商户，真心不把些许地皮钱放在眼里，看重的反倒是安全保证和长远发展。看问题，到底是男人，不，是呆子看得准哩！
一番比较竞价下来，商贸区的地皮，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抢购一空，得到了近二十万两银子。看着一屋子的银锭，芝娘再度惊讶了。
而且，一些商户知道芝娘是虎山军大头目杨炯的枕边人，是前军寨的话事人，都纷纷上门求见巴结，还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比如，让虎山军出面跟两广总督府交涉，从两广各府县到前军寨往来的货物，不得层层设卡，不得反复征税。有的甚至提出，要虎山军出面，每旬联系佛郎机人来前军寨，商量海贸的事宜。
每当听到这些大同小异的建言，芝娘就不时回想起，呆子那句不经意的话，“做生意的，就想少交税，多卖货，甚至卖假货！”
刚刚送走一众商户，留守前军寨的营指挥使马凯上门了，不过脸上的神色显着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