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霖不作声地望向窗外的阴云雨幕,这种天气自然不可能叫来李推官。
“灵观堂的僧人都已经禁足,眼下天色已晚,大人可明日去审。”圆净长老一手举在胸前,佛珠在佛堂已经断裂,长久的习惯还是让他一只手拢起。
“长老错了,谁也无法预料一晚的时间会发生什么,一场雨极可能洗刷许多关键罪证,一时不备的结果,可能是圆空大师的沉冤难以昭雪。”
祝青凌朝翻看佛经的裴承霖拱手:“大人,不如此刻去灵观堂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裴承霖颔首,手指摩裟几下佛经的封面,缓缓放在三足云龙纹香炉旁边。
“圆净长老还请带路。”
他大步朝外走去,吩咐道:“你们几人留在禅房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祝青凌接过沙弥递来的油纸伞,转过禅院一角,还能听到周梓扬吓到变声的哀嚎。
灵观堂位于半山腰,是僧人的膳堂,雨丝斜打着门窗,时不时一个惊雷震得门窗摇晃,祝青凌进来后返身上了门闩,这才挡住大作的风雨。
圆净长老点上烛台,“灵观堂的僧人都关在膳房后面的柴房,施主如有需要,可以叫人来问。”
祝青凌四处打量这处膳房,膳房很大,灶台上只简单备着菜刀,碗碟,竹扒篱,几个淘洗菜的篮子放在墙角,摆着时鲜蔬菜的架子占据南面一整面墙。
祝青凌问道:“膳房的蔬果,调料都是哪里买的?多久采办一次?”
“这些蔬果都是从本寺的寺产处得来,隔三日便有僧人连同油盐米醋送上山。”
祝青凌点点头,接着查看架子上的蔬果,她检查得极是仔细,每颗包菜都要翻开菜心,嗅过没有异常才放下。
裴承霖拿起一个盐罐,看了眼里面的盐粒,“膳房里的僧人可有轮值?”
圆净长老回想了一下,“自然是有的,僧人入寺一年后,都要排到膳房,上次轮值正好是一年前。”
裴承霖蹙起眉头,“如此说来,这些僧人入寺时,圆空大师外出正云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与大师碰面。”
圆净长老沉吟片刻,“正是,师弟这些年来潜修佛法,极少与人交往,身边只有悟恒一个亲传弟子随侍左右,就连寺院长老们也避而不见。”
裴承霖不语,他与圆空大师多次接触,深知大师慧眼如炬,悟恒既然是亲传弟子,品行必然是能够过关。
“本官与大师神交多年,对悟恒并不陌生,他对大师的濡慕甚至超过父子。”
圆净长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佛珠,“施主所言极是,悟恒的身世复杂,他本是一个布商的外室子,十年前那外室染病撒手人寰,悟恒在街上长跪不起,立了卖身葬母的木牌,师弟看他甘愿舍己渡人,便替他料理了后事,收为弟子。
“老衲也不愿猜疑悟恒,受戒之日他父亲找到庙里,允诺悟恒下山承家业,悟恒从始至终没有朝布商看过一眼,一个五岁大的稚儿竟能斩断尘缘,足见悟恒极有慧根。”
裴承霖微微颔首,检查灶台上的器具,不再言语。
祝青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秀长的眉蹙起,她抬头问道:“主持,僧人如果染病,在哪里煎药?”
圆净长老推开隔间的门,“寺院严禁明火,僧人如果染病,只可在膳房煎药,老衲与几位长老的药也是在此处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