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已过,季夏悄然而至,骄阳炙烤大地,蝉鸣困倦人心。
一只商旅自南向北缓缓驶入徐州,车马停在城外,排着长队等候盘查,领首的人跳下车,对着一旁手握马鞭的少年说道:“小伙子,已到徐州了,咱们就在此地分别。给,这是你一路上的工钱,辛苦你了。”
“这也未免太少了。”云遥皱着眉头。
“不少了,若不是这大热天,看你一人又赶马车又扛箱子,还没这么多。”说罢,拍了拍一身枯草和尘土,“与你聊了一路,你也不说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也就只能做这些了,多的钱没有,咱们跑商的也不容易。”
“算了算了,不过既然你们已到城镇,把剩下的干粮和水都给我行不?”
“行,拿去。”
云遥接过水袋和干粮,用碎布一一包好,转身离开。
“小兄弟,你不进城?”
“住不起客栈,找个荒山野岭!”
“真是个怪人。”
距之前打翻胡捕头逃命,已过去似乎一月,眼下云遥虽听闻徐州二字,实则也一头雾水,对他而言除了熟悉的山峰和那座小镇,九州万里河山仿佛都无差别。
沿着一片密林中的小路前行,他也不知终点何在,只是希望快些找到能过一晚之处。
可过了今晚,下一晚又该如何?再找一支商队混下去?这并非长久之计,自己从未出过远门,若是一迷路又走回去,岂非正好落在他们手中。
心中正想着,猛一抬首,眼前是一座破庙,走进一看,裂墙、蛛网、鼠洞,应有尽有,这对于山里长大的人倒也无碍,不过最意外的还是这破庙竟有人捷足先登。
一位白衣书生坐在火堆旁,一手握着书卷,另一手轻摇折扇。这时节坐在火旁并非明智之举,可他却要借着火光照明读书,而又难忍炎热气候,那模样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他闻声瞅来,火光之下,虽已满头大汗,仍眉清目秀、十分儒雅,云遥便也松懈几许。
“兄台,热就把衣裳摘了呀。”
“这未免有失礼节。”
“唉,又没姑娘看见。”
“圣人在上,一言一行都需谨记教诲,敢问壮士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借宿的,可否介意?”
“无妨,不过在下先把话言明,我身上没钱,你半夜也不用搜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你那小身板,我要抢钱还与你作态?”云遥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从墙角抱起一堆干草,远远铺好坐下。
“失礼!失礼!”书生回了四个字,埋下头接着翻阅。
七月流火,这一晚酷热得难以承受,书生一袭白衣浑身湿透,实在无心翻阅,将书轻轻掷地远离了火堆。
云遥远远望着,发出一声冷笑。“就你这样,还敢在城外露宿?”
“若是有钱,我也想住客栈里。”
“没钱还出来游山玩水?”
“我是去汴京参加科举的。”
云遥一听科举二字,赶忙坐起身来:“那你也是个举人咯,失敬失敬!”虽然还是只会写几个字,可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受她左右,渐渐觉得吟诗作对、舞风弄月,也是件蛮有趣之事,因而对有文才的人也更礼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