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常令在手,接下来一路再未遇到阻碍,冥府之中四处游荡着阴差鬼卒,披甲持枪,来回巡视。此外还有形貌迥异的遍地孤魂,看上去比那些士卒更低一等,大约是仆众奴役。
这里一切景象皆是暗青之色,看不到一寸暖和的光辉,只有无尽的幽蓝鬼火。但眼下所处之地也只是偏隅一角,更多未知的黑暗有待寻觅。
长生大帝的结界布下,离地跳不过三尺,更莫提御剑而飞,左右两旁道路不通,更有数不尽的士卒把守,看似木桩一样,可一旦云遥等人稍有异状,偏离方向一分一毫,他们便立刻警觉起来。
眼下,除了穿过森罗殿,似乎也别无选择。行至大殿前方,众人停下脚步商议着,如鸳也渐渐醒来,因为伤势,九条狐尾仍不可隐去,一切不言自明。
“看样子我们不便与陆咎力敌,”炎钧道,“先装作身故的亡魂,向他禀报一路所见。倘若他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这场异变正是由他而起,我们就想办法过了这一关,向他的上封禀报此事。”
话语间,大殿一侧,悄然走出一名阴差,用极其低沉的声调对众人说:“嘘,小点儿声,森罗殿上不得喧哗,陆大人最烦吵闹。”
雨蝶道:“请问阁下是……”
“我乃殿上的主簿辛卯,就是因为大声说话,被罚在外扫地,而今殿中一切事物由陆大人掌管,你们见到他之后,一定要老实交代生平的所作所为。”
炎钧道:“我看吵闹只是借口,说不定他早就想独揽大权,将你赶走。”
“胡说!”辛卯大喝一声,“你们当心点,信口开河恐怕要付出代价。”
突然间,大殿里飘来一阵鬼魅之声:“辛卯,本府与你说过多少回,不可大呼小叫,这是最后一次。”
“陆大人,属下知错,再也不敢了!”
“殿外何人,还不速来受审!”
“快快快,你们快过去,别让陆大人久等!”
门口架一柄七尺鸣冤鼓,殿内两侧分立着黑袍裹身,手杵木棍的十余名衙役。
而正前方,高高坐着一位剑眉星木、长发垂肩的中年男子。
“森罗殿府判陆咎在此,尔等庶民,见本府还不跪下?”
炎钧拱手道:“见过陆判,这厢有礼。至于跪拜嘛,我们只拜清正廉明的神上,不知陆大人是否如此。”
“本府有何不清不正?”
云遥道:“大人,我们在往生路上途经浮屠血海,见一只怨鬼不断吸食魂魄,眼下已致人间受难,神农结界破损,许多阴魂厉鬼飘散至大地上。”
“荒缪!一只小鬼,它就算吸干地界所有荒魂,也不可能破坏神农结界,你们才来多久便危言耸听。”
雨蝶道:“大人,或许是我们妄下断言,但此事犹不可疏忽,还请您以太上镇邪印将其收拿。”
“此事容后再议,崔大人正闭关修行,天师则在外捉鬼,若眼下将其制服,无人眼见为证。”
“大人,我们可以替你为证呀!”云遥道。
“你们?你们能见到天师和府君?我要的是他们二位亲眼看到那只在地界为祸的怨鬼。”
“难道你的功勋比众生安危还重要?”云遥顿时火冒三丈,气得一声大吼。
“放肆!”陆咎拾起手中惊堂木,狠狠一拍,“森罗殿上不得喧闹,本府饶恕你们不拜之罪,此事与你们无关,休要再提!”
炎钧在身后拽住云遥的衣襟,悄声道:“别争执了,按计划,先混过这一关,府君和天师不在,就向十殿阎王告发他。”
“公堂之上,不得低语!就算合谋串通也无用,只要一查生死簿,本府自会知道尔等生平纪事。”
“陆大人,不好了!有人强渡冥河,比良大人他……”
话语间,辛卯一惊一乍地冲进来,可还未走到眼前,脚下忽现紫色法阵,紧接着,众人眼看着辛卯倏而沉下,吕长歌伸出手去,可惜慢了一步。眨眼间,他已消于无形。
“他……”吕长歌只念出一个字。
陆咎道:“他被打入了地狱第一层,无间拔舌狱,这就是在公堂上吵闹的下场。本府说过,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等等,方才他说什么?我只顾着摆架势,竟未留意。”
众人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眼看事情将要败露,可堂上陆咎全然沉浸在独揽大权作威作福的德行中,话都没听清就将人打入了拔舌地狱。
而左右顾盼,两旁十余名衙役从来就没醒过,杵着木棍安眠,有的甚至流起哈喇,应是陆大人喜好安静,无需他们击地示威,如今已不知睡了多少年。
雨蝶上前两步,鞠躬笑道:“大人,我们只顾瞻仰您的威严,也不曾听见。”
“原来如此,那就作罢。”陆咎心满意足地不再追问。
紧接着,挥手道:“尔等排成一列,依次受审。”
雨蝶位于第一个,陆咎翻开手中的生死簿,研读许久,抬起头微笑道:“甚好,甚好,你近二十年未行恶事,且福缘善因不少,可随即往生。”
“多谢大人。”
雨蝶退至一旁,陆咎问道:“为何不立刻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