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依旧在城中四处游荡,但此刻已无悔恨,只有对故土深深的不舍与眷恋。
靠近城门处,又见总捕大人在此,忙碌整整一日仍旧不曾归去,吕长歌上前笑道:“真巧,又相见了。”
然而此刻,却见她手下十余捕快围住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
“出了何事?”吕长歌追问。
女总捕道:“这里不随意收容难民,守城的军士见她衣装破烂想混入城,便进行盘问,她却什么也不肯说。于是请府衙来帮忙辨认,但凭我所知,她并不属于任何一户。”
吕长歌望着蹲在墙角伤痕累累的女子,不知经历了多少逃往奔波之苦,他俯下身,轻声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玲兰。”
“一方有一方规矩,这座城并非不愿收留,但你务必讲明身世,也许我们还能帮忙送你回到故乡,但若什么也不说,谁都无法帮你,譬如你若犯了罪过而遭追捕,岂不是谁收留你谁就一并遭殃?”
“我不记得了,我只想有一个安定的居所,无论做丫鬟、小妾,我什么都不在乎。”
听闻此言,一群捕快悄声谈论着。
“这姑娘还蛮清秀,老五你至今未娶,要不把她领回家?”
总捕轻咳一声,调侃之人顿时弓腰赔笑:“我多嘴,我多嘴,大人您的儿子正缺个童养媳,您来,您来。”
总捕道:“我是不会容忍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城中,她即使从贩子手底下逃出,也该告诉我家住哪里,是否还有亲人。”
吕长歌道:“也许她的确受过伤,丢失了记忆,亦或曾经的往事不堪回首,既然你们有难处,就让她跟着我好了。”
“可你本为江湖人士,说自己家在这里,却找不到一户亲朋,如今又要带着她,我只能宽限三天,三天内你们定要离开。”
“这就离开,此地确是我的故乡,哪怕她真是个祸害,我也会带她远离这里,去害别处。”
“那就有劳了,我看你气力非凡,但也要多多谨慎,不可无防范之心,说不准是哪里的山精地怪,化为美貌女子引人上钩。”
“被钓上钩也不怪别人,谁叫我吃这一套,告辞,这里的安定就拜托你了,望此城永远风调雨顺,千年不变。”
吕长歌扶起名为玲兰的少女,带着她缓缓离开。
身后,总捕高声问道:“你这样做,究竟图什么?”
“只为对得起一个‘侠’字,若非如此,年少时的我也不会背井离乡,你并无错,但在规矩之外,也需有像我这样的人。”
城外山头,再度俯瞰,吕长歌些许失落,微微自语:“天意安排我回到故乡,本想多留几日,唉。”
“我该怎样称你?”身后的少女问道。
“你也叫我大叔好了。”
“大叔,我希望尽快找一座繁华城镇落脚,不想过漂泊的日子。”
吕长歌面目渐渐凝重:“回答我,你是否是三年前被抓走的室女之一?”
“你为何得知?”
“因为我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但我不明白,既然你已被放还,为何不回家?无论受过怎样的欺凌,至少家人定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我……”玲兰再也忍不住泪水,“我的家已被毁了。”
“什么?”
“是有许多被放还的女子,可我不在其中,我是自己逃出来的。我不认得路,奔波一月才回到故乡,却见那里已夷为平地,我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给爹娘带来如此灾祸,家中还有不经事的弟弟……”
“那你如今所做,岂不是要连累别的城镇?”
“家乡偏远,我想混在繁华的大城里,有官府庇护,就不会有事了。”
“丫头,你太天真了,你可知是谁在抓你?唉,说了你也不明白。”
“可至少在人多的地方,他们不会那样容易找到我。”
夜渐渐来临,两人于林中歇脚,一时半刻,吕长歌也不知怎样将她安顿,只想到送去祝府当个丫鬟应是无碍。
可不知为何,总有不详的预感缭绕于心头,那是前所未有的大凶之兆。
“你们被抓走的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吕长歌问道。
“什么也没有,像是一场无尽的梦,不久前苏醒过一回,大多女子便被放走了,留下的人再度入梦,但我却被遗漏,维持着清醒,趁机逃了出来。”
“可还有别的?”
“三年里,我们不饮不食,却好好活了下来,在梦中,时常会看见一只蝴蝶,它很黯淡,却有幽光,我不只一回梦见,它爬在我的唇上,想要与我合二为一,它虽然很美,却美得让我害怕。”
吕长歌本不曾望向她,却觉得眼前微亮,猛然转身,此刻的玲兰姑娘陷入迷蒙,一身正有光芒闪烁,如她自己所言,那股幽蓝分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