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
昏殿冷烛,风雨凄凄,兵马战乱,残垣断壁,与昔日的繁盛比起来,如今的都城透着说不出的萧索之意。
宫殿里,烛火微摇,孔临永坐在窗前,观赏着窗外的景色,手持金樽独自酣饮。
明明是万物更新的时节,可这窗外的新柳却蔫巴巴的,不但没绿,叶尖甚至发黄,这景象倒让人觉得有些烦闷。
指尖触到冰冷的玉杯,一股寒意顿时顺着手蔓延至身,孔临永不禁轻轻地抖了抖玉杯,似乎要将那寒意甩开。
他仰头一杯饮尽,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入胃,留下灼烧一般的感觉。
很想就这么一醉不醒。
唇边的酒液变得有些苦涩,孔临永闭上了眼。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失败,那么多人都想要杀他,连自己的臣民都护不住,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孔临永忍不住就想起了那几个把他逼到这步田地的人。
白夜,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人才。
心思缜密,先前甚至完全骗过了孔临永,无论从计谋还是从影响力来讲,白夜都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但是,他只是因为白夜而颓废吗?
眼前又浮现出曾经的孟纤纤微笑的模样,恬静灵动,聪敏过人,美好得让人挪不开眼,忽然视线一阵模糊,那抹微笑破碎了换成另一副表情,冷漠无情,他前不久才见过。
孟纤纤,孟纤纤。
孔临永发誓,他是真的想和她长相厮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那么深的感情最后却酿成了仇恨?这倒底是谁的错?
他千算万算,全天下人的可能性他都考虑过,但是,他唯一没有考虑到的,是孟纤纤。
这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孔临永有些自嘲地笑了,腹中酒开始发热,却掩不住阵阵骨子里的寒意。
光泽晦暗的珠帘被人撩起,清脆的撞击声,有人进来了。
“陛下。”
孔临永转身,望着这位跟随他至今的老臣,心中感慨万千。
一路潜逃至今,昔日君王如今同丧家犬一般,真是风水轮流转,期间,不少大臣们携亲叛逃,如火上浇油,孔临永差点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但还是有人留了下来,会留下来的,都是誓死效忠大宋的老臣。
孔临永有时会庆幸,原来还有人愿意追随他。
“陛下,军中传来战报,东边已经被攻陷。”
老臣颤巍巍的话语将他扯回了现实,冰冷的事实呈现在眼前。
“朕知道了,退下吧。”经过这么多事,再坏的情况都不会使他动容。
他看到了老臣眼中的悲痛,是为岌岌可危的大宋,还是无能无力的他?
但老臣究竟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那饱经风霜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索。
孔临永望着窗外,枝条将舒未舒,正如他矛盾的心情。握着酒杯的手,忽觉有些无力。
大宋的百姓…现在是如何一番光景?
他不敢再想,内疚和自责如同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
于是兴致索然,杯中物不知为何失去了吸引力,冰冷的琼浆,似乎在嘲讽他的无能。
窗外呼呼的风声如同世人的讥笑,尤其刺耳。
他忽然一甩袖,将桌上的东西都拂了去,清脆的尖锐的碎裂声回荡在宫殿里。
宫女怯弱,吓得不敢过来,远远地望着他。
“朕,会输吗?”
君王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字句,唇角弯起一抹寡淡的笑纹,似乎在扪心自问。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会输掉这天下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绝对不甘这样放弃。
人只要爬上更高,就很难忍受自己再掉下来。
数年的磨砺,男子早已不是曾经的翩翩公子,现在更是一位冷峻理智的君王。
君王的自尊不容许这么做,谁都不行。
男子面无表情,漆黑的瞳仁闪烁着凌厉的光,正是一位无情无义的帝王。
白夜,孟纤纤,他绝不会认输。
市井之上,人影稀少。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有几个肯出来做生意?若是不小心被官兵抓走了,又会引得几家哭声连连。
但是在这种低迷的萧瑟的气氛里,街道边,居然还有人摆着小摊。
那是一位老者,手扶竹竿,颤巍巍地半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子似乎会被随便一阵风吹倒。
摊上无外乎是些小孩喜欢的响鼓,泥人等玩意儿,在这种时候根本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