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给自己斟满了一大杯「女儿红」,又来了一个满饮之后,这才缓缓道:「那人名叫杨俭祥,如今在杭州府做一个典史,听闻他官声一直不错,无论做事与办案,也都称得上勤勉公正。我今日查阅了他的履历,才发觉这人的父亲,便是之前曾闻名于杭州城的「杨大善人」——杨文庸。」
「杨俭祥?他还活着?!」徐恪不由再度反问道。得悉杨家竟还有人能从火宅中死里逃生,此刻他心中,非但无半点怒意,并且还有些欣慰。
今日他一直有些郁郁不欢,此时才明了,其实自己除了对王大爷父女俩的死感到悲伤之外,对杨家人的意外身死,何尝也不是感到难受?
「当然活着!」李秋道:「非但活着,且还活得好好的呢!我今日与他还见了一面,听他言谈举止,果然落落不凡,颇有些名门大家的风范。」他环视着三人,又道:「你们若不信,明日尽可把他找来问话,他就在知府公廨内。」
舒恨天当即点头道:「天可怜见!杨家竟还有人幸存,如此甚好!看来,昔日杨家那一场大火,总算是有知情人了!」
「杨俭祥若是活着的话,那么……」徐恪又问:「他弟弟杨俭和呢?会不会也尚且存活于人间?」
李秋当即摇头,「这个我就不知了,明日你去问一问杨俭祥,不就清楚了?」
「嗯!」徐恪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在徐恪心中,他也不知是希望那杨俭和尚活在人间呢?还是希望他早已在幽冥地府?
在徐恪记忆中,杨俭和虽是杨家二公子,但风头与名声都不亚于其兄长杨俭祥,就算他兄长已经在杭州府衙内为官,然杭州城内的男女老幼,平素里所津津乐道者,依旧是杨家的二公子。
只因那杨俭和虽未能考取进士功名,然仪表堂堂,面容英俊,更加人品不凡、诗书俱佳,实在称得上是整一座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
他也曾听闻,每当那杨俭和出门走过城内的繁华巷口之时,总有些不知是哪里来的丫头女眷,对之笑言跟随、大声赞叹,仿佛只要能一睹杨家二公子之英俊面容,就算跟着走几条街也是心甘。
徐恪自己也曾在香梅出嫁那一日,在瞎子胡同口亲眼见到了杨俭和真容。只见当时那杨家二公子一身大红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众人簇拥之下大踏步前来,那威风凛凛、满面春风之状,端的是卓尔不群、
个傥不凡!
当时的徐恪,也正因为亲眼所见杨俭和真容,是以才打心里为香梅的未来感到开心,并在内心深深地祝福香梅……
哪料想,那一日香梅不知为何,迎亲队伍已到了家门口,竟铁了心不肯出嫁,以至于当时的王大爷只得厚着老脸与杨家悔婚。
后来,徐恪便听闻,那杨俭和竟人面兽心,趁着酒醉,干出了强抢民女逼之为妾的勾当,而被迫成为杨俭和小妾的香梅,在得悉自己的父亲亡故之后,竟在杨家后院内投井自尽。
那时的徐恪,已恨不得将那杨家二公子碎尸万段。可如今,徐恪自己也不知是为何,在得悉杨家大公子尚且活在人间的消息之后,心中竟还有一丝期盼,期盼那杨俭和也没有死。
「咳!……」望着建炎亭外,雨丝仍绵绵,细湖之上,雨珠翻滚,水波不时起伏之状,徐恪不由地又叹了一声。
到了次日上午卯时,徐恪才刚刚起床用过早膳不久,便急着命舒恨天将那杨家大公子叫来自己的庆元居内。
少顷,杨俭祥便已跟着舒恨天走进了庆元居。
依照大乾官制,杨俭祥此时身为杭州府典史,官阶只从七品,而徐恪已是堂堂正四品的青衣卫千户。双方官阶相差六级以上,因之下属面见上官之时当行参拜大礼。
不过,杨俭祥见了徐恪之后,却只是略略躬身,朝徐恪双手合抱,行了一个拱手礼。他眼神平淡,并无太多的谦卑之色,只是淡淡说道:
「杭州府典史杨俭祥,参见青衣卫千户徐大人!」
「免礼!坐吧!」
此时的徐恪,已坐在自己的轮椅之中。他抬眼打量眼前的这位杨家大公子,只见对方身材中等,方脸微胖,眼睛小,鼻梁也不高,这一副面貌看上去委实是稀松平常,非但称不上半点英俊个傥,而且若是走在人流中,定会是那最不起眼的一个。
徐恪思忖对方,今年应不过三十的年纪,然见那杨俭祥鬓角与发梢已有白发,眉间与额头也有苍老之象,暗道此人这两年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啊!……
徐恪正思量间,忽见那杨俭祥快步向自己走来,一边走,一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物,但他从怀里掏了半天,也没见他掏出何物。
「杨俭祥,你做什么!」
旁边的舒恨天喝了一声,未等徐恪发话,那半解书仙已发觉了杨俭祥面色的异常。
徐恪仰头盯着杨俭祥,兀自心中不解,却见对方好似一横心,从怀里竟掏出了一把牛耳尖刀,往前一冲,就朝自己前胸刺了过来。(记住本站网址:<a href="https://www.zeyuxuan.cc/">www.zeyuxuan.c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