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藏匿进云层,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远处的驼道上孤零零的一点鬼火在慢慢移动。暗夜行走在这朦朦胧胧的沙漠上,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如同走在一座座巨坟之间。怪不得叫圆沙城,这里的沙丘可不就是一座座环形的庞大沙堆,与黑沙城所在的黑沙丘完全不同。
黎明之前,胡太公的驼队便早早启程了。黑沙城绿洲的国民们惊异地发现,胡太公的大驼队一分为二,一部分驼、马进入了黑沙城。而胡太公自己则仅率着数十峰驼、几十匹役马,顺商道向西远去。
从黑沙城至于阗河的红白山不足三百里,驼队急着赶路,没想到就这二三百里沙漠行程竟然变成了一趟生死旅程,驼队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次商队最恐怖的夏季大漠风暴。
第二天约到了饷午后时分,突然天上褐色的云团翻滚而来,刹时黄沙扑面,遮天蔽日,犹如人间末日。戈壁上黄沙被晒得滚热,坐在上面烫得人直哆嗦,时间长了能将人屁股烫熟。骆驼、马匹就卧于这滚热的黄沙之上。刑卒们不得不垫着货物,伏于骆驼之后。这场沙暴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沙暴过去,刑卒们抖落身上的黄沙,牵着马匹、骆驼继续前进。
沙暴改变了地貌,胡焰带着驼队进入比针尖还细的流沙中。骆驼队安步当车,可负重的战马有时一脚能踩进膝盖深,刑卒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战战兢兢。有些地段,看似别无二样,可地表下面都是松软的流沙,如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一般。人马一旦陷入,便会瞬间没顶,连叫喊一声都来不及。
当天晚上,便歇息在这空旷的流沙之间。
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四人虽然熟悉沙漠习性,他们在前面引路,测定方向,但还是出了意外。由于驼、马太多,黎明后刚出行时纷乱不堪,后面的辎重驼队乱哄哄的多路行进,边上有三匹役马、两峰骆驼陷入沙坑,瞬间便没了顶,流沙迅速恢复原样!
这令刑卒们魂飞魄散,班超、淳于蓟也大惊失色。从沙漠表面你看不出丝毫异样,却能瞬间夺命。淳于蓟赶紧下令驼队不得多路行进,必须踩着胡焰、蒙榆等人探出的路,跟着头驼的铃声亦步亦驱。但这样按步就班的行军,驼队拉出两里长,行军速度慢了下来,又令班超焦心如焚。
第二天天黑后不一会,驼队夜宿一个大沙丘下时,突然受到一支龟兹巡哨小队的隐秘袭击。当时,因夜晚的沙漠上太热,众人都难以入眠。屯长胡柏与刑卒童周值勤,小姑、寡妇嗓子深处突然发呜呜的低声嘶鸣,两人先是以为出现了沙漠狼群,仔细辨听,分明听到了沙漠上隐隐传来“沙沙”的声音和微微的震动之声!
二卒迅速发出了警报,淳于蓟迅速带着胡焰、蒙榆等中军众将悄悄策马远去,向龟兹人后面远远绕去。营地内,等龟兹人临近并展开冲锋队形时,刑卒们伏在沙窝后一动不动。一直等到龟兹骑卒冲到面前,才一齐“嘣嘣嘣”地准确射出弩箭。汉使团的刑卒们都是老油子,龟兹人骑在马上,刑卒们是射马,等龟兹人落马后再悠然射人。
这些长期困守着鹫巢的龟兹骑卒,如何玩得过汉使团刑卒。这支龟兹人约有二三十骑,瞬间有二十余匹马被击中仆倒,后面的战马也多被绊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龟兹士卒知道中计,翻身而起想返回却晚了,淳于蓟、胡焰、蒙榆等人已经从后面杀了上来。
龟兹精骑战力强悍,但他们遇上了汉使团众兽,战斗结果自然便没有什么悬念。一场惨烈的混战后,这支龟兹巡哨小队除六人被活捉外,其余被全歼。这还未完,胡焰、蒙榆等四匪又技巧性地将活着的龟兹战马往南赶,在他们“哟哟哟——喂喂——”的驱赶声中,十余匹战马被一惊而散,突然一齐陷入沙坑中,瞬间便没了踪影。
刑卒们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再一次魂飞魄散。他们战战兢兢地,再不敢随便乱走动。现在,他们对这四名老沙匪、对这漫漫黄沙都充满了敬畏!
不能怪四匪太狠,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战马恋主、更恋巢,这些战马如跑回红白山上的鹫巢营地,可就暴露了汉使团的行踪。胡焰在大沙丘后开始一一过堂,俘虏被一个一个提了过去审讯。审讯完,在哀求、惨叫声中,刑卒们冷酷地将其一一斩首。
虽然班超不允许杀俘,但此时情形特殊,这些俘虏实在是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