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谈慢慢在书桌前面站定,“为何要等我?”他目光转向荆婉儿。
再过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裴谈这一进宫前后耗费了三个时辰不止,如果荆婉儿一直在这里等,她该等了多久。
而桌上的茶水,分明还是热的。
荆婉儿不由抿起嘴,细笑了一笑:“大人冒夜进宫,必有要紧事。大人今日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荆婉儿见过裴谈,面对生死握剑的手都很稳,她实在不解裴谈现在是遇到了什么,这样的心情促使她在裴谈进宫后,那种担心便更加重了,所以她不自禁地,一直在这间书房等到此刻。
裴谈看着少女清秀的脸孔,半晌,有些迫使自己将目光移开了。
荆婉儿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提起茶壶,先为裴谈倒了一杯清茶。
臣子进宫觐见,等闲是三拜九叩,战战兢兢地聆听君意,所以,一口水是别想喝上的。
裴谈走了这好几个时辰,肉体凡胎的,定是口干腹饥精神疲累。所以荆婉儿烹好茶在此等他。
裴谈喝了一口就尝到了米,这杯底放着玄米,还飘着枸杞,荆婉儿是在这用茶水直接煮上了清粥。
裴谈放下了茶杯:“你不必做这些的。”
他从没把荆婉儿看做是侍女一流,她做这些,他反倒不习惯。
荆婉儿顿了顿才一笑,“大人是婉儿的恩人,因为有大人婉儿才会站在这里,而不是被宫里抓去。这大理寺人人各司其职,婉儿也只是想做自己能做之事。”
能做之事,便是这深夜之中,为已经奔波一日的裴谈、准备好果腹的茶粥。
裴谈的眼眸中,有淡淡幽凉之色,他的确已心事重重,以至他清薄的面上都带上了眉头,
这玄米茶清热解暑,还能饱腹,看裴谈已经低头一口一口吃茶,食不言寝不语,裴氏的教养自然很好。
荆婉儿主动走过去,替裴谈收拾起桌面。
将炭火熄了,这一夜她已经热了粥许多遍了,炭火都已变灰烬。
“你去休息吧。”裴谈看着少女。
荆婉儿淡淡一笑,片刻方说:“大人有心事,婉儿不能替大人解忧,但是婉儿可以陪着大人。”
没有人比荆婉儿更清楚,黑夜能带给人的孤单,那是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人,都会动摇的时刻。
玄米茶虽然喝完了,可裴谈心底的那个问题,或者说麻烦,并没有解决。
裴谈良久,才终于重新开口:“你知道当年章怀太子之事吗?”
荆婉儿眸子动了动:“婉儿知道。”
应该说,整个大唐,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位唯一惨死的太子。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逼到人生至绝望之地。
荆婉儿心里有点寒凉,单单是想起这位太子的名字,就已经给人一种凄苍感。
而更重要的是,章怀太子和眼前的裴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荆婉儿不由咬住了下唇。
“你不怕我吗?”裴谈忽然就问出了这句,似乎没有没脑的问题。
但其实或许也并非如此,对于满长安盛传的“瘟神”之喻来说,害怕裴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荆婉儿初见的裴谈,在太液池泛舟旁,他眉眼温润和玉,当时他只要说一句话,她就会被满宫巡视的千牛卫抓走,并死于宫内。
想到这荆婉儿吸了口气,她在灯下对裴谈露出笑:“婉儿对大人,只有仰慕。”
不要说害怕,若说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能让荆婉儿觉得安全,那便是……裴谈的身边。
少女掩下了眼眸内之情。
裴谈似乎也是微微愣了,他看不见荆婉儿的神情,但却可以感受到她的心,空气中那一缕异样。
书房窗外,微微有一缕光透了进来,似乎天边已亮。漫漫长夜,总算有一个盼头。
这世上总归有人,手握着权力,却并不想涂炭众生,他只是满怀温柔慈悲的,轻轻拉了垂死之人一把,许他重生。
他尚且不知道,他在太液池畔,因,随手一个善念之举就让一个女孩子免于被杀死的噩运,从此让这个女孩子有了与他纠葛一生的机会。
裴谈打破沉寂:“天亮了。”
荆婉儿看了看窗外,“大人要更衣吗,婉儿去为您打水。”
裴谈依然穿着上朝的官服,闷沉地贴在他的身上,况且白日他也要换衣处理大理寺内的公务。
荆婉儿推开了窗子,一缕吹进来,拂散了她耳畔的发丝。她又何尝不是正当妙龄的女孩子,当长安城其他这个年岁的少女,在满怀忐忑羞涩地待嫁之时,荆婉儿只是孤零零的,站在此刻的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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