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孟河是在寂寞中长大的,不想与人说话,又很想与人说话。

从懂事开始,唯一的谈话者就是妈妈。妈妈的谈话,主要是教习诗文。孟河虽然没见过其他老师,却也知道妈妈教得好。那些古典诗文好像就是她自己写的,讲得那么知心。又好像是在观赏后院的花树,分得清浓淡高低。做人的道理,也都在里边了。

孟河知道自己学懂了,深浅冷暖,全在心底,不必考试。那次“淑女乡试”夺魁,只是随手折柳,一点儿也不意外。那个“夺”字不准确,因为那些小姐都不行,不存在争夺对手。只恨那次乡试只限女子,如果男子参加,结果也不会太差。孟河想到这里一笑,你看一个妈妈,一个小院,超过多少公私书院、名师硕儒!

记得那个斜阳入窗的午后,孟河随口说自己最喜欢的文笔是《史记》,最厌恶的文体是汉赋。妈妈听了一震,却不说话,像石雕一样坐着,眼眶里有泪水。就在那天晚上,妈妈拉过椅子与孟河谈话,却谈得断断续续。好像是,她违背了父母早就定下的婚约而下嫁爸爸,便与显赫的家庭割断了关系。她从父母那里要了满满一船书和一个檀木浴盆,就不再回头。直到生命最后,她也没有告诉女儿孟河,自己来自何方。

一个人无法在短期内经受两次背叛,孟河想。妈妈为爸爸背叛了自己的老家,而爸爸,或许很快又背叛了她……

如果山路上的老丈所言无误,那么,这便是一个天理不容的至冤故事。承受者,居然是一个躲在山村沉默寡言的女子,我妈妈。你匆匆离世的原因也在这里吧,妈妈?总算,这份至冤如今扛在女儿肩上了。

难道,我应该立即做出第三度背叛,背叛这画轴里的男人、丈夫、爸爸?可恨的老丈,三言两语就把孟河此行的分量大大加重了。

这么想,有点累。孟河抬头看金河,金河也在看自己。孟河刚刚回忆妈妈教习诗文的情景,突然想到,这位船工的儿子是在哪里读书的呢?便开口一问。

“船上。”金河回答得干脆。

“船上?”孟河很惊讶,继续问:“什么船?谁教?”

最新小说: 贝海拾珠 纯原乡 遇到梦 椿与冬 我的明恋是暗恋 从紫罗兰开始的无限穿越 不知风吹向何方 我们的故事清溪 小窦日记 亚橘的杂事